向日葵和玉米有关系吗?没有关系。
想必所有人都会这么说吧,毕竟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呀。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向日葵和玉米虽不至于同气连根,却也是形影相携、终生相伴的关系。
成片成片的玉米,葱茏青翠、扬花吐穗,向日葵一株一株就生长在一垄双行的玉米丛里,向阳而生、金光灿烂——这就是我的家乡,我的童年,我的记忆。
地膜覆盖技术为土地增温保墒,使玉米增产,于是人们就将向日葵套种在双垅玉米正中心位置——这是我家乡人的种植方式,或许只是习惯使然,并不具代表性。而种植,也只是供自己休闲食用,而非外销,如此而已。
我家大门出去右拐50米处有块地,差不多两亩,种玉米,年年如是。人们将玉米选择种在离家最近的地里,是为了方便秋收,因为玉米的掰收和运输都是很费时费力的活儿,在那个农用汽车特别稀有的年代。
说起做贼的事,自然不是偷玉米,是偷人家玉米地里的向日葵……
种植向日葵的乡下人都是喜欢鲜吃葵花籽的。等它的花瓣凋落之后,随时可以将花盘割下来,彼时,颗粒圆润剔透,水分足,口感偏嫩。往后,一日日趋于饱满、坚实,味道也会更佳。但不论哪个阶段,按自己的喜好选择,都可以拿来作闲暇时的消遣。
那次偷割邻居家向日葵的,是我和春春表姐、喜子表弟三人。
小紫表姐长我们几岁,她当时读小学四年级,已经是个非常有见地的大姐姐了,经常拒绝和我们一起玩闹嬉戏,也自然不会与我们“同流合污”——故而,偷向日葵这个事是我们三个人“密谋”的。当时吵着要跟的还有文文,但考虑到他年仅6岁,跑路起来无疑是个累赘,就好说歹说劝了下来。
傍晚,太阳已经沉寂于西山,家家屋顶青烟升腾,路上行人踪迹渐无,连牧羊的大爷爷也转下山头,赶着他的羊群回家了。我们三个带着白天搓好的草绳和一把铁铲,抄近路爬上那个有半公里长的山坡,相继潜入了玉米地最深处……
为什么要去偷别人家的?自己家没有吗?有的,但就是私心作祟。那是我第一次偷别人家的向日葵,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至于以后为什么没有再偷过,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胆儿不够肥,也可能是意识到“偷”不但不光彩,还会叫人惶惶不安、食不知味。
由于我们身高远远不够,就抛草绳,将花盘勒住,拽下来,再用铲子切割,使其头身分离。所有的环节都要在三两分钟内完成,那个紧张劲儿,简直能把什么都忘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赶,明明可以缓一缓的,天都快黑了,谁能发现的了呢?可就是紧张,仿佛世界在一瞬间收缩变狭隘了,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呼吸消失了,交流消失了,意识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浓稠的混沌,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笨拙和同伴的利落……
有了做贼的经历,防贼的意识也就萌生了。
有那么几个午后,我和文文心血来潮钻进自家玉米地,各自掰一个新鲜的向日葵花盘,找一块被地膜覆盖相对干净的地儿趴下来,纳凉,嗑瓜子,顺便“守株待兔”。偶尔,隔着数米远的距离,莺莺细语。
有一次,我俩聊得正忘我,附近的玉米丛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嚓嚓”声。文文朝我竖起食指,示意噤声。那不像是微风吹过来时那些枝叶所发出的熟悉的哗啦啦的声响,而是异动,是有异物落在某些叶子上了。
我俩仰着脖子,竖着耳朵,等待那声音再次传来。我想,也说不定是“贼”先发现了我们,和我们玩起了恶作剧游戏呢。不过,要真是那样的话,就非常尴尬了。
果真,很快又有了动静,有一颗碎土块落在了我们身侧……这就很明显了!我俩完全暴露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还要装下去就没意思了,于是立马直起腰,朝四下里张望,结果,就看到爷爷了——他在丈外,和我们一个模样趴着,臂弯里搂一个向日葵花盘,哔哔剥剥正嗑得欢,同时朝着我俩“嘿嘿”笑个不停,好不得意的样子。
我俩嗔怪地瞪他,他就说,我这么大一个贼,都在这里待半天了,也不见你发现。
是呢,我们那些被大人们一眼就看穿的小心机,真令人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