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新人报道。像是惯例,往程友钦手上一交:你带她。被程友钦上带过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今天这位叫伍桐的却有些格外不一般,一来她是响当当的留美金融硕士,二来她还是其中一位大股东的亲戚。有了这样双重身份,不傲也难。
程友钦怎么会没看在眼里,只是当没看见,老老实实的赞她:“你学历这么高,接受事物一定快,我知道的一定全部教你,相信你很快就要回过头来教我了,咱们互相学习,如何?”
伍桐却觉得滑稽,赁什么让她教她?学历低又无外语能力。她早知道,程友钦不过高职毕业,当初拎着算盘进来做小出纳,完全赁着好脾气、服从、耐心,任劳任怨的熬了十五年,才熬到今天的这个营销主任的位置,而从她手上出去的那些后来的职员们,不管高专还是大学的,一律比她蹿得快,差不多都是踩着她的头顶登上去的,而她还在依然慢节奏的过活。
这在伍桐看来,简直就要嗤之以鼻。可她偏偏还感觉不到这一点,从来笑呵呵的,似永远呆在太阳底下的向日葵,伍桐不懂,为什么她如此乐意做人家的垫脚石呢?可,就是这样的人,从最初到小程熬到现在的程姐,偏偏就成了她的前辈。
就算她再目中无人,对于前辈,面子上也是要尊重三分的,哪怕她在心里把她贬得一文不值。只等着快点结束这里,到别的部门实习。
程友钦也不是没有压力,做了这么多年的前辈,看到培养过的年轻人一个一个都大踏步的爬上去了,自己却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可是,她自知自己能力有限--短跑爆发力不够,就只能拼马拉松了。一开始,面对比自己学历高,能力比她强的新人,也诚惶诚恐过,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好似矮人一等。怕叫人家看了笑话,拿捏不准自身的经验在对方学有专精的眼光看来,会不会很俗很肤浅,还好后来慢慢调整,决定用真性情面对一切。觉得就算难堪,也没必要在职场上结怨,落得恶上司的下场。
所以,对于伍桐这个小她十几岁的后辈,她真是那么想——会的就教罢了。而且也确实那么做,也不在乎伍桐是否真心向学。
三个月过去,伍桐终于结束营销部的实习,转到其他部门去。
得知要走,伍桐兴奋不已。可到了其他部门,伍桐才觉得程姐的“真”来。那些主管大都对她心存芥蒂,处处留一手,或者表面热情内心疏远,只记得每天请她吃饭敷衍,有些人甚至只丢给她计算器和一叠账单,让她整理账务,却压根对结果不看一眼。
好不容易接个案子——替S公司清帐。接到手才发现是烫手的山芋,棘手的不行。明明就是那些人做不了,不肯做,才交给她,好像大家都在等着看她出糗,丢人。然后笑话她的学历、能力和背景。
起初不甘心,查资料翻账簿,连着两天加班到深夜,有些数据还是理不顺。第三天熬不住了,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伤心,因为接连两天没有睡好,胃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呕吐。
疲累的回到办公室,却发现程友钦在那里等着。她说:“听说你在替S公司清帐,我知道那不太好做,若不介意,我帮你吧。”
伍桐羞疚的点头感激。
一连两天,程友钦都陪着伍桐加班,成撂成撂的单子,一张张对,一张张查,直到凌晨才归。
不知是这么多年的经验使然,还是天生对数字敏感,在她手下,那些无序的数据渐渐都有了眉目,帐务关系也明朗起来。
伍侗不禁惊叹:程姐,莫非你脑袋是小型数据库?这一声程姐,唤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程友钦笑笑:“哪有那个能耐,你其实已经清得差不多,只差一点点罢了。”
“那一点点肯定是关键的一点。”
嘻嘻哈哈中,冰释前嫌,伍桐似乎终于理解了程友钦这个女人。
第二天交上case,让众人大吃一惊。在事后的讨论会上,当着各位主管的面,连连称赞冯桐的能干。程友钦也并没有因此邀功请赏,只字不提。甚至冯桐有几次想把程姐说出来,都被她及时用眼神制止。在她看来,帮助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会后,伍桐偷偷问:“为何这么帮我?”
友钦答:“我也是从新人过来的。”
又过三年。
程友钦已经升至营销总经理,照样带人,照样有人不服,照样有人抱怨,她却依旧那样不急不慢的我行我素,到最后却很少有人真的怨她。
而伍桐升的也飞快,彼时已经是市场部B组主管。
从原来的后辈,也成了别人眼时的前辈,初带新人,感慨颇多,终于明白程友钦为何为何瞻前顾后、为何妥协委屈,原来都有道理的。又知道了新人如何嚣张,如何自恃不凡。
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前辈后辈角色改变。幸亏当初遇到程姐,学到了她的几分“真”心待人。为人处事,倒也叫后辈们无话可说,只留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