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因为贫穷,因为孩子多,我在舅舅家长大。我至今也非常感激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对,我的照顾,回我们家的时间大多是在过年,所以很多记忆都是与舅舅家有关系。小时候为了让大人觉得我懂事,我克制了很多自己的意愿而说了很多违心的话。记得有一次我要吃馍馍,自己够不着,奶奶帮我取,取之前奶奶问我是吃白面的还是糜面的?我在心里忍了忍还是说吃糜面的,但我想着奶奶可能知道我喜欢吃哪一种呢,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但为了让奶奶高兴,说我懂事,我就这么说了。
还有一次是村子里唱大戏,三姑家两个表妹也来家里了,他们和弟弟妹妹一群都跑去看戏。那天正好娘身体不舒服,我自愿留下来照看娘。其实我心里像猫爪子在抓一样着急,因为离得不远,院子里都能听到鼓乐声和唱声,那时也根本看不懂剧情,只是想一起玩,看台子上的角色们长得什么样子,有没有哪个能认出来的,哪个长得好看。后来小叔知道了后批评了他们几个夸我懂事,我心理宁愿自己不懂事,可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自己心里所想的地方去。
过年的时候,娘知道我不争不抢,她会给我留出一份糖果,其他的放在炕上弟弟妹妹们一抢而空。我总是在角落里观察他们却参与不进去。就在我长大之后,妹妹有一次给我说:“那时候娘交代说你姐的东西不要碰,她就这个习惯。”我才发现是不是我从小别人就觉得我很难相处呢?
上高中时奶奶有一段时间给我们做饭,有一次奶奶说让我把一桶水提到屋子里,水龙头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我正忙着干啥连连答应之后却忘记去做了。等我后来抬起头发现奶奶正颤颤巍巍地提着水,她那缠裹的小脚让人觉得负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况奶奶年纪也大了。那一瞬间,我宁可奶奶骂我,批评我,让我再去提水而不是她老人家亲自去提。如果换做这个人是弟弟妹妹,奶奶肯定会说叨几句,然后再让他们去干活。
我觉得自己跟家里的每一个人在心灵上有距离,她们走不近我,我也走不近他们,我时常孤独,虽然周围也有不少人。
我大三那年,娘在我上学的城市因为生病要做手术。在好端端的皮肤上拉一刀,我觉得是一件特别害怕的事,所以想着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一下对母亲的鼓励和爱。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正好有空,我打算拥抱一下自己的妈妈,从下午到最后一趟公交车来之前的几分钟里,我都在做一件事,准备要伸出双臂抱抱她,可我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却行动不出来,我懊恼自己,我默默看着妈妈,带着无限遗憾退出病房,去赶最后一趟公交车,第二天要上课,妈妈说医院有爸爸,让我去上课。我在公交车上悄悄流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我讨厌自己。
我害怕跟别人交往,害怕他们伤害我,我也害怕我哪里做得不好伤害他们。所以大家眼中的那个我常常是懂事,自律,好学。可谁知我常发呆,在被窝里独自哭泣。我好好学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别人不要再说我“笨”,当我考了第一名拿上奖状的时候,我依然闷闷不乐,因为我发现他们依然觉得我笨,那时我就在心里想,谁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将是我一生最感激的人。
回忆一幕幕闪现,我想我因为在乎别人话语而额外做过很多本不是自己工作范围的事。去年,我给我不熟悉的领导做过两次视频,虽然她没有直接领导我,但我怕万一我拒绝等她领导我的时候给我很多难堪怎么办?其他同事拒绝出听力竞赛题,一因为有难度,更重要的事音频处理是一个特别精细的活,用秒以内的时间范围来定要在哪里截频,哪里连接,我知道很麻烦,但我答应了。熬夜做了好几个晚上。还怕哪里出差错,我在考试的前一个小时又去听,还在怀疑自己我发给他们电脑上的内容是不是最后一个版本,会不会发错了?还想了很多办法在听力题头上加上自己学生的录音,让听力显得更加正式,这么完美而精细的努力,其实考试的时候不到6秒就说完了,要不要其实都无所谓的,反正我又不是专业做录音的。要那么完美干什么呢?还有更刚需的事等着我去做呢!考完试才发现我所带的一个班级因为什么 原因竟然竞赛的同学没来我都没发现,因为我忙着聚焦在考试的音频内容上。
懂事的背后满是恐惧和压力。懂事的孩子只是不会无理取闹而已,只是适应了应该表现得成熟的环境。孩子懂事的背后是深深的自卑,这是一种很深的绝望。
感谢浇灌群里老师发的学习内容和橄榄老师的点拨,让我对自己的“懂事”有觉察,并有一种一定要快速回忆写出来,否则就不能做其他事情的冲动。发现这冰山一角背后的原因,就是自我疗愈的开始。我感谢我的父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给了我最好的教育和最深沉的爱。
真的发现爱是一种能力,需要去学习,去刻意练习。
我已经站在起跑线上准备出发了,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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