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铭天死了,在暑假的时候,因为洗冷水澡,虽然那河水看起来并不深,但是里面都是细细的流沙,他一脚踩上去,就深陷了进去,拔不出来,岸上一同来的贺宽正准备下水,看见他在水里挣扎着喊救命,被吓到了,那一刻,他没有想着要跳到水里去救他,拔腿就跑。
铭天挣扎着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感到绝望一丝丝的将他吞噬,贺宽想去附近叫人,可是那片水域附近,是没有人的,等他满头大汗的回去的时候,河水已经归于平静,他害怕,惊恐,狂乱的心跳在像他控诉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衣服被汗水浸湿,脸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流着,流进眼睛里,有些刺痛,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平静的河水,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贺宽看着岸边铭天的衣服,鞋子,还有手机,他有些慌乱,是他拉着铭天来河边游泳的,可是现在他没事,铭天却淹死了,若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他该怎么办,不能让别人知道,想到这里,贺宽拿起铭天的手机,从通讯录找出他父母的号码,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他的手机扔进了河里,他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给铭天的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铭天出事了。
然后他走到河边浅水的位置,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淋湿,坐在岸边,忐忑不安的等着铭天的父母过来。
当铭天的父母带着一帮亲戚邻居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贺宽坐在岸边,瑟瑟发抖,叔叔阿姨,我,我有下河里去救他的,可是没拉住他,贺宽搓着手,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贺宽对着铭天的父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孩子,我知道你尽力了,不怪你啊,不怪你,铭父看着贺宽,只当他是被吓坏了,虽然他悲痛不已,但也没有牵连到孩子身上。
我的儿啊,铭母趴在地上,不停的哭喊,老泪纵横,她站起来往河边走,被周围的人拉住,她看着河水,想到儿子,痛不欲生。
铭天的尸体被大伙打捞了上来,白净的身子就放在太阳底下晒着,紧闭的双眼说明他再也醒不过来了,身体被泡的有些发白,铭父走上前,和前来搭手的人给铭天穿好衣服,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岁月刻画的痕迹。
他看着儿子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身体浮肿,原本合身的衣服都要很勉强才能套进去,铭父抖着手给儿子穿上衣服,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丧子之痛,几乎压垮了这个男人的神经,铭母趴在铭天的身体上,哭的死去活来,周围的人无一不感到动容,都在悄悄的抹着眼泪。
可惜了,如此大好的年纪,就这样走了,人群里有人在低声的说话,也有人在叹气,感慨两句命运无常。
02
“我死了”,我看着抱着我的尸体哭泣的父母,想要去抱抱他们,为他们擦干眼泪,可是不能了,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漂浮在空中,什么也做不了,我看到了他,那个在我呼救时见死不救的同伴,我记得,他是会游泳的,是他约我来这里,可是如今没命的,却是我了,我看见他衣服湿漉漉的,在一旁大哭,是为我哭吗?他明明没有下水,衣服怎么会是湿的。
我向他飘了过去,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我忘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灵魂而已了。
贺宽感觉到了一股凉飕飕的风,他打了个哆嗦,有些不安的看向四周,明明艳阳高照,他却觉得寒冷的很。
我想到了她,我的同桌,那个傻姑娘肯定还不知道吧,我还来不及和她表白,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她,如果她知道了我已经死了,会难过吗?还是会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再烦她了呢,她会怀念我吗?
此时,我的旁边,站着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他们面无表情,手上拿着的勾魂索拖地的时候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我知道,他们是来带我走的,就这样离开,我舍不得,舍不得年迈的父母为了我如此,舍不得那个我深爱的姑娘,虽然我还没有来的及表白,可是如此的眷恋,想要在看她一眼。
家中的哥哥会照顾好双亲,我也能放心了,只是她,我想再看看她。
他们拖着锁链,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你阳寿已尽,不可再在人间逗留,两个人说话都是同声,恍若一人,可是,我是淹死的,我不甘心,我看着他们。
世间一切事情皆有定律,不可强求,你虽然死于非命,但是不可强留人间。
死于非命,我看着他们,你们是说,我本不该死的,是吗?我本还有命可活的,我看着哭的快背过气的双亲,还有那个在一旁神色悲戚的贺宽。
是他,是他害的我,我周身戾气大作,仇恨淹没了我,尽管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各有命数,和我们回阴间,一切自有定夺,黑白无常拿着锁魂链,一步步的向我逼来,我的气势弱了下去,想起那个还没来的及告白的女孩,
我心愿未了,临走前,想见见我心爱的姑娘,陪在她身边几天,等我入殓的那一天,我就和你们走。
规矩不可破,不可。
心愿未了,就这样离开,我不甘心,我保证,在我封馆入殓的那一天,我一定和你们走。他们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吧,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必须和我们走了,可是,我还想在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已经拿着锁链消失在前方,就三天,没得商量。
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尸体”,和年迈的父母,他们被二舅和二舅妈搀扶着,对不起,爸妈,原谅我吧,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请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打定了主意,坚定的飘向了远方。
03
一场回程的大巴车在缓慢的往前开着,因为路上下了很大的雨,所以司机格外当心,生怕出什么事故,巧巧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还是感觉有些冷,冷的有些刺骨,她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爸,我下午就到家了,不用担心啊,嗯,好。
她挂断了电话,打开QQ,给铭天发了个QQ消息。
在家里干嘛呢,我今天回家,不准备接驾吗?
可是铭天的QQ头像一直都是灰色的,没有亮起,怎么回事啊,这小子,电话打不通,QQ消息也没人回,给我玩失踪是吧,看等开学了我怎么收拾你,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关了手机,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车厢里的乘客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看书,外面怎么下这么大的雨,怪冷的,一位中年大叔摸了摸手臂,有些哆嗦,这天气啊,就是这样的,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没个准,反正快到了,说不定,县城里没下雨呢,另外一位大叔附和道。
大约2个小时后,汽车到站,她下了车,拿出行李箱,搭乘到镇子上的车,因为家比较偏僻,在一个小村庄,路有些颠簸,这次能趁着暑假去A城叔叔家玩,她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回到家后,和爸妈说起A城的见闻,叔叔待我很好,给我买了衣服,还带我出去玩,吃好吃的,回来的时候,还给我1000块钱呢。
爸妈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几句,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些不舒服,爸妈,我有点冷,怎么了,爸妈关切的看着她。
不知道,就是回来后,感觉凉飕飕的,明明是夏天,但是总是感觉有些冷。
你这孩子,着凉了吧,叫你爸去给你买些药回来啊,觉得冷啊,就去加件衣服去,别在这站着了,好,她走向房间。
晚上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着铭天的QQ的灰色头像,给他打电话,她拨打了他的号码,可是依然无法接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会有什么事吧,不,不会的,想什么呢,她压下有些不安的情绪,看着窗外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有些出神,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她病了三天,也没什么别的症状,就是身上有些发冷,明明是夏季,可是却穿着长裤长袖待在家里,爸爸买了药回来,吃过了,还是没什么效果,铭天依然联系不上,她的心里隐隐的有着不好的预感,想着联系同学,问问他的情况,可是也没有和他相熟的人的号码,也没有QQ,放宽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会有事的,像是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般,她这样想到。
她没怎么吃药,病就好了,还有10多天就要开学了,她想起同桌铭天,心里有些欢喜,提着刚从商店买的零食,走在乡间的路上,拿起手机放歌,是陈柏霖的“我不会喜欢你”
歌词里唱到:我想我讨厌讨厌骄傲的你 也讨厌美好美好的那个你 于是我要自己假装讨厌你 那么你就舍不得离我而去 我必须说我真的不会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占据我所有思绪 她反复的听着这首歌,对着路边空旷的田野大喊:铭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你这个笨蛋。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空旷的田野没有回音,她知道铭天听不见,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身后,站着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只是此刻,他看着她的背影,就是永别了。
04
我争取了三天时间,可以陪在你身边,我轻易的找到了你坐的那辆大巴车,我看见你给我发消息,可是你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就在你身旁,你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我的QQ灰色头像不会在亮起,我也办法在陪在你身边。
我跟着你回到了你的家里,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我看见了你的父母,他们很疼爱你,我看见你给我打电话,当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了,此时此刻我该感到庆幸吗?
庆幸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的消息,你是在乎我的吧,我在床边,看着入睡的你,笑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你身边的原因,你生病了,我看到你爸去给你买了药,但是你吃了没有效果,我想,等我走了,你的病就会好的,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陪你几天,仅此而已,在第四天的时候,他们来接我了。
该走了,站在我面前的黑白无常拉着勾魂索,异口同声的说到,可是,我望了望你的方向,在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
就一天,不可以,我们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给了你三天时间。
好,那你们等我一会,我去道个别,我知道我不能在人间久留,必须要离开你了。
我知道你看不见我,我就是想找个借口,再看你一眼,我飘到你旁边,我张了张嘴,可是就算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见吧,
但我听到你说,
铭天,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喜欢我,喜欢我吗?原来,你竟然是喜欢我的吗?我想笑,又有些想哭,可是,灵魂是没有眼泪的,时间到了,黑白无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前方你的背影,依然美好,可是我却连触摸你,都做不到了,再见了,我的爱人。
05
开学的那天,巧巧早早的到了学校,她想着早到,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同学们陆续的都到了,互相打着招呼,她看着旁边空空的桌子,铭天怎么还没来,她有些忐忑不安,打开QQ,他的头像依然是灰色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后面有人在小声的议论,唉,你知道吗?铭天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会呢,嘘,小声点,就暑假的事,听说是洗冷水澡,淹死的。
巧巧脚步有些虚浮,走到她们身边,你们刚才说,谁死了,她抓住一个女生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那不是真的,女生挣扎着想脱离她的掌控,巧巧,我知道你和铭天关系好,又是同桌,所以没告诉你,你别太伤心了。
怎么会,怎么会,她甩开女生的手,蹲坐在地上,
哪一天,脑海里突然闪过她生病的那几天,没什么别的症状,就是感觉发冷。
8月12号
8月12号,巧巧重复了一遍,脑袋里有些轰轰的声音,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从A城回家的那一天,回到家里后,她就生病了,原来,原来。她趴在桌子上,痛哭失声,铭天,铭天,你的父母给你起这个名字,定也是希望你有个好的明天,可是你却再也没有明天了。
我们之间,也再也没有明天了,还有那些还没来的及说出口的话,也再没有以后了。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河边,在铭天要跳下河的时候,她抱着他,不要,不要跳,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知道,铭天转过身来,抱着她,巧巧,我都知道,我也爱你,此生,既然命运已经注定了,你要好好的,忘了我吧,忘了我,过好自己的生活,他推开她,毅然的跳入了河里,铭天,巧巧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按着心口,狂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铭天,她在清晨里,抱着之前他送她的娃娃,感觉心都空落落的。
哪怕是梦,她也知道了答案,她的一腔深情,并非她一个人而已,现在少年已逝,她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贺宽来到那条河边,带上了纸钱和打火机,他悄悄的在一个空旷点的地方烧纸钱,铭天,我对不起你,他一边抽泣,一边烧着纸钱,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到你问我,问我为什么不救你,我害怕啊,我也就和你一般大,我真的害怕啊。
有些起风了,一些纸钱被刮的到处都是,有几张被刮到了河面上,他又是哭又是笑,铭天,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无心的,当时我是想叫人过来救你的,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
你安息吧,他对着河面磕了三个响头,我不会忘了你的,以后每年,我都来这里祭拜你。
巧巧在远处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其实当她知道那天是贺宽和铭天一起来的河边,她也恨为什么贺宽活下来了,铭天却没了,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逝者已逝,她改变不了什么,她听见不远处的贺宽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的话,突然就想开了。
他真的是因为害怕而没有跳下去救你,还是想要去叫人来救,都不重要了,现在,我相信他是真的悔过了,铭天,你安息吧,我看着远处,我知道,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也会原谅他的对吧。
阳光很好,我走向他,贺宽看见我,有些意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想,他会原谅你的,走吧,我扶起他,向路边走去,身后,纸钱都悉数被风刮到了河里,然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