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

乐乐是我的前同事,富二代,白富美。高中时去了加拿大,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国。她早就取得了枫叶国永久居留权。一次我问她:“这么多人想去加拿大,你怎么还跑回来啦?”她说:“妈妈召唤”。

刚认识她时,公司的人都称其为“小主”,因其高冷,不食人间烟火。接触久了,发现这丫头不是高冷,而是骨子里已经是外国人了,完全不懂中国的人情世故。从此我们戏称她为外国人。

刚回国时,由于毕业于名校,学的又是会计专业,思维又西化,乐乐很轻松地在四大之一的安永找到了份高薪工作。可是没过多久,这丫头嫌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太过枯燥,居然率性辞职回家了。她妈妈很惊讶,但也无可奈何。更受打击的是,乐乐妈发现女儿对金钱毫无概念,于是深觉有必要好好教育她一番。因此每次出去购物,乐妈都不忘提醒,这个要多少钱,那个要多少钱,并苦口婆心教导:“你看咱们厂里的工人,一个月多少多少钱,他们买不起XXXX”。乐妈本意是想让她明白,赚钱不易,世事艰难。没想到乐乐回她一句:“妈妈你怎么变得这么俗啊,老是钱钱钱的。做工人也挺好啊,在加拿大做木匠也很开心啊”。害得她妈差点吐血,悔不该当初送她出去受资本主义毒害。

乐乐后来又回了上海,跑来做外贸。这一下从高大上的四大,扎进草根的民营企业做外贸,收入大幅降低,普通中国人都无法接受,但“外国人”不以为然。问她原因,答曰“可以用到英语啊”。

乐乐有点像郭芙蓉,为人率性,也有点侠女风范。当时公司在搞阿里巴巴海战,每天有发布产品数量的要求。乐乐难得完成。一开始觉得她工作态度不端正,时间久了,才知道她是姐姐就是不屑为此,怎样。没办法,谁让她家是我们重要供应商呢。另一次参加展会,跑来一个凶恶的客户,拿了我们样品就走,还指责我们,说设计是他的。由于样品是工厂的,我们一时也不明所以,只得告诉客户我们要问一下工厂。没想到客户大发雷霆,说了一句脏话。这下已经近似于native speaking的乐乐忍不住了,立刻爆发,跟客户对骂起来,并且情绪激动,大有动手之势。吓得我跟大莲赶紧拉住她,劝她。事后她说:“你们知道那个人说的那个词有多脏吗,太没素质了!”我们确实不知道,看来英语熟练和精通还是有很大差距啊。

乐乐不仅率性,眼光也很精到。展会时来了一个客户。乐乐说他很有钱。我们问:“怎么说?”“你们看他的穿着,貌似很普通,但实际上他的手表,衣服和鞋都很贵。”果然,我们后来让客户付打样费时,他很爽快地就付了。

后来我们相继离开了那家公司。前不久我们相约一起出来吃个饭。我问大莲,“乐乐现在怎么样啦?”大莲大笑:“乐乐现在是中国人了。”“怎么说?”“因为她终于明白钱是个好东西啦,哈哈。”

后记:中国是个文明古国,有五千年的历史,期间充满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中国的历史,也是一部权斗史。因此中国社会复杂,人情世故深重。而我们身居其中,正如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一样,自身早已被染黑而浑然不觉。直到有个局外人出现,反观自己,才发现我们早已丢了赤子之心,而这赤子之心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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