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在开始前我就想得很清楚:我在这呆多久,恋爱就多久。
那是在我逃离家乡选择流浪以后遇到第一个心动的人——文义。
说是流浪,总还是得找个维持生活的事儿,于是来了这个私人拥有的图书馆。
在我来到之前,这里就只有文义一人,他是老板,也是员工,后来他是老板,我是员工。
工作的条件是包吃住,我住到了他的家。比我大了七岁的他,显得成熟,家中的装饰尽显复古,满满的古代感,正因如此,我更喜欢他了。
当然,我感到很奇怪,他已经三十岁,有事业,有气度,竟然没有对象。
第一天,在他家醒来时,洗漱好走出房间,便看到他剃了胡渣的俊脸,还未吹干的头发被他用手向脑后拂去,而他,正走去厨房里忙着什么。
天知道我是怎么了,就那么鬼使神差地,从他身后紧抱住了他,而且他没有拒绝,只是在我终于清醒了放开他之后轻轻说:“坐下吃早餐吧。”
吃过早餐,在我发懵时,他默默收拾了碗筷,清理了一切。
“快去换衣服吧,等会儿该去图书馆了。”文义这么说着,我才低低头看看身上仍然穿着睡衣,有些尴尬地回了房间。
出门时候,他手里提着几个垃圾袋,示意我帮他拿包,锁门。
我慌乱地翻找钥匙,猛地抬头发现他手一直抬着,钥匙在那上面。
到了图书馆,他并没有告诉我该干什么,只是顾自拿了本书看起来。
一天里,也来了不少书客,或坐下静静看书,或签了名将书借回去了,而他,仍然埋头书中。
我与他一整天的交流大约就是吃饭回家,这两样。
图书馆里装修大约也是偏向于古风,书架,桌椅,屏风,盆景。
他真的特别不爱说话,甚至让我有些憋不住自己了,虽然从前我也自认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晚上闭馆,回家路上,他也只静静开车,而我,便默默转头盯着他侧脸。
洗完澡我去到客厅阳台上,正用毛巾擦着头上残留的水,忽听到客厅里传来声音,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回头时,他也正望着我,而我,如同清晨一样,走向了他。面对着坐在了他腿上,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但他拿着我的毛巾,给我擦头发。
他嘴唇微张,一呼一吸都扑在我脸上,他似乎表情很严肃,但我却在想——吻他。
而且确实那样做了,最初,他只是回应我的动作,后来,他搂着我,成了主动方。
忽然,我听到自己睡衣被撕破的声音,害怕而不舍地推开了他,他依然平静地看着我,胸口却剧烈地起伏。
“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我揪着胸口裂开了的睡衣起身,他牵着我,我便跟着。
文义很温柔,他抚弄头发的动作轻得令人留恋。
还好,在吹风机的声音里,我们渐渐回复平静。待头发干透了,文义边收起吹风机边说:“回房把衣服换了吧,对不起。”
听到他的对不起,我多想回复几句,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我抱着他,听着他的心跳,睡着了。
早晨醒来,我是在自己房间里,原本被我弄乱的书桌大约被他整理过了,感觉格外干净。
房门被推开,文义手里拿着一杯牛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微笑。
他把牛奶放在我床边柜子上,缕缕我凌乱的头发,还是微笑,“清醒了就起来吧,你已经迟到了。”
“我……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似乎被我的问题吓到了,但是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如果你愿意。”
我猛地坐起来,抱着他乱亲一通,他闭着眼憋了半天,终于开口:“你还没刷牙。”
“那你是嫌弃我了?”
“没……”
被他抓起来,给我刷牙,帮我洗脸,我几乎全程闭着眼,连吃早餐这样的事,他都为我代劳。
这只是第二天,也是我跟他相识的第三天。
去图书馆的路上,我似乎终于敢说话了,因为他眼里总有笑意,不是原来那样的严厉。
“老板,你天天就在那看书,会不会有时候也觉得烦啊?”
“你叫我什么?”
“老板啊……”
他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的车位里,一脸不悦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宠你了?”
“……”
他满脸无奈,想说什么却似乎又懒得开口的样子,我噗嗤地笑了起来。
正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却被他抓住了手。我想我是害怕他严肃表情的,就像此刻。
他忽然把车发动,却是转了个方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他不说。
后来,车停在了一个游乐场外,我跟他相互尴尬地对视了许久,他才说道:“那你喜欢来这种地方玩吗?”
我摇头的动作在他眼里有些失落的时候立刻变成了疯狂的点头,“我喜欢我喜欢……”
下车后,他盯着我揪着包包链子的手,这可能是我看眼色最厉害的一次,我凑到他身边,双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没来过这种地方,你喜欢什么?”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幼稚的地方,可是当下,我似乎要装作很纯真的模样,拉着他的手到处玩。
纠结许久,我让他陪我去坐摩天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美好的寓意,只不过比起其它惊险刺激的项目,这个比较安静。
摩天轮转动全程,我都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好美。
从摩天轮下来之后我们只是在各种美食前停下来,吃了一上午。
本来以为整天都得这么过,结果老板胃不舒服,临时去了医院,而即使他胃不舒服,也是他来开车,我一个连驾照都没有的人,只能看着他满脸冒虚汗自己干着急。
幸好没有大问题,不过是吃了太多刺激性食物,打了吊针以后,他似乎好多了。
“对不起,都怪我,以后我一定不会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说这些话的正是受伤有些虚弱的文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但他说:“你是不是都吓坏了?”
许久没有流泪的我,因着这句话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回图书馆吧,不乱跑了。”
“你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家吧,反正天都要黑了。”我这么对他说,他点点头。
大概是我自作自受,让他快休息,我来做饭,可是以我的厨艺,只做得好一人份的泡面。
而这样的情形下,我似乎不能让他吃泡面了。
冰箱里还有些鸡蛋,除了鸡蛋,就是些青菜。我认真地用电饭煲煮好了饭,煎了两个鸡蛋,炒的那份青菜,由于变成焦干状,被我倒掉了。
我是带着羞耻感去叫醒文义的,一把年纪居然耍赖不想起床的他,我甚至不好意思答应他的吻,只是红着脸撂下一句话:“爱吃吃,不爱吃你就别起来了。”
把门嘭地关上以后我就后悔了,他是病人,无论如何,我总该有几个好态度的。
站在门口,我不敢离开,怕他出来,更怕他真的不出来。还好,他开了门,满脸笑意,我忽然背对着他,“来,我背你!”
他也没推辞,就搭着我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压着我,好久,我才把他弄到餐桌前。
他缓缓坐下,看着桌上一个菜,一碗饭,“怎么就一碗饭?”
“我……怕菜不够……”我一定当时满脸写着心虚,他边说着还有别的菜边去到了冰箱旁边,打开后才一副了解了的神情,“怪不得厨房有一股烤炭味。”
如果家里有地缝,我一定早就钻进去了。
他拿上碗,吃了起来,看着盘子里有些焦黑的煎蛋,迟迟没有伸手。我猛地抢了他手上的碗筷,“别吃了别吃了,搞不好会中毒,我出去给你买点别的。”
“还行,至少,饭是熟的。”他似乎是在安慰我。但我却无力地哭了起来,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连一顿正常的饭菜都做不出来。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我知道你的心意,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知道吗?”
越是安慰的话越让我觉得自己没用,可是他擦擦我的眼泪,然后抱着我。
但是我的这一场恋爱是短暂的,在这一个多星期后,我就想要离开了。
不是不爱他,不是不爱这里,只不过,我想要去更多地方,看更多的风景,而他一定更喜欢呆在这里。
我当然不是立刻告诉他,说我想走,只是在这不多的时间里,对他更好。
在恋爱第十天的晚上,我去了他的房间,他躺着,早已熟睡,我蹑手蹑脚过去,趴在了他身上,手抚着他的胸膛,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他醒了,火热地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你不该点火的。”
就像很多天以前那个晚上,他也是那样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可是我不确定今晚这样的情况自己能不能逃掉。
但是不一样,什么都一样,他没有猛地撕裂我的衣服,只是吻着,双手颤抖着解开那些扰人的扣子。
“你,要不要逃?”
在剩下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他问起,我摇头。
第二天,我本想要起早离开,却感到身上的疼痛,别说不敢多动弹了,一睁眼就看到他正斜躺着,满眼柔情看着我。
他身上有些肌肉,但这就是他不穿衣服的理由吗?我脸上火辣辣地,自己低头看看,还好我的衣服都在身上。
“你……醒得好早啊……”我尴尬地开口。
“我没睡,不过看样子你睡得很香,继续多睡会儿吧。”
我用力把他一推,却被拉到他怀里,“色鬼……不穿衣服,你走开……”
挣扎便让全身痛得清醒了,接着便又哭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觉得委屈吧,或许只是不舒服而已。
“你以前没有过。”
他不是在问,而是陈述,“不怕我是坏人吗?”
我不想回答,因为,我也是坏人啊。
“以后,就在我身边,不要到处走了。”
我仍不回答,于是只是任由他抱着。
几天后,我拿走了他自己写的第一本书,离开了他的家。走之前,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打扫了那个房间,整理得像他一样整洁。
坐上奔往下一个地方的火车,我翻开了那一本书——《短期相爱》。
那本书第一页就写着,他想要去的那个地方,我正要去。
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我留下的那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我等你。
下了火车我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个饭馆,大吃特吃,随后才去找酒店要住下。
书里便提到了一个家庭旅馆,一路问人的我,终于到达目的地,似乎是一栋别墅模样的房子在眼前。
拖着并不重的小行李箱走了进去,看到一位老先生,他扶了扶老花眼镜,然后走过来,“姑娘,你老公已经帮你订好房间了,202号”,说着,老先生从收银台里递出一把钥匙,“这是202的钥匙,上楼左转就是。”
我接过钥匙,正要上楼,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文意,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会知道你在哪里??”
我一笑,扔下那箱子,向他飞奔过去,“离开你还不到一天,可是我好想你……”
他狠狠蹂躏我的头发,“还好,我的车并不比你火车慢。”
老先生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团聚了就好,团聚了就好!”
文义松开我,走到老先生身边,说道:“二叔,幸亏您眼力好,不然没留下她我可怎么办?”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叙旧的他们,原来他是这样有心机的男人……
他提着我的行李箱往楼上走时,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如果还是想要逃走,至少要像这样给我留下线索,我不介意把一辈子拆成这样一个月、一个月、又一个月的形式度过”。
打开房门,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反正相爱本来就会厌倦,你喜欢不断重来的话,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