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箽四四（原创）
01 小凡跟大刘的那一仗
晚饭的时候，大刘来了。
小凡低着头嘴里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跟他打招呼
大刘站在门口，一只脚还在门外，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小老三，快点吃，一会吃过饭，带你去做做汗蒸，让你舒服舒服。”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为啥不去呢？你感冒了，去蒸会，就会好了，不着急，你先吃饭，一会我喊你。”说完大刘回身，返回了自己屋里。
大刘是小凡的亲哥，只是之前有八年，他们像陌生人一样互不来往。
小凡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想起了八年前的旧事……
八年前，小凡和大刘打了一仗。小凡脑袋上被砍了一条十几公分的刀口。血流的到处都是，当时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在医院血都止不住，最后缝了二十多针。
老二小春报了警，大刘后来在拘留所待了七天，小凡在医院待了七天。
本来那一仗，小凡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大刘，让他们两口子吵架归吵架，不要经常连带伤害到父母亲。没想到，最后变成了一场混战，三个人都挂了彩，受了伤。
那时，虽然小凡的伤比较严重，已经构的上轻伤。但是因为多方说情，为了母亲和父亲以后的日子不至于太为难。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小凡和大刘也结下了恩怨。
02 那一仗，懂事的姑娘成了泼妇
那之后他们一直像陌生人一样，逢年过节见面从不说话，虽说表面不会冷言冷语。但心里还是结着疙瘩。
后来，小凡回娘家，母亲总是眼神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总怕，会因为大刘一家的脸色让小凡生气，也怕哪里不对，他们又兵戎相见。
母亲是个胆小的人，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小凡跟大刘又干仗。后来小凡离了婚，母亲又觉得是她的错。
虽然小凡一直强调离婚跟那事无关，但母亲心里还是种下了病根！
那之后，母亲在小凡面前，经常夸大刘，母亲的意思，小凡明白，母亲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不想因为她和父亲，让他们兄妹再心生嫌隙。
只是那一仗，也把小凡从所有人眼里的懂事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回娘家多管闲事，被亲哥砍了的泼妇。那一时间，小凡成了村里出嫁姑娘的反面教材。
不过小凡并不在乎这些，回到那时候，母亲若是受委屈，被人欺负。她还是会用她并不强壮的拳头去为母亲讨回公道，尽管那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这些年，随着年龄渐长，父亲年迈之后，大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性情确实温和了很多，他夫妻也跟母亲少了很多矛盾。
去年春节，在母亲的软硬兼施下，家里人坐在了同一张桌上吃饭，小凡和大刘都用一种沉默来表示友好。后来，他们虽然不再躲避，但依然还是话少。
03 不开心是病，得治
因为这些原因，小凡一直避免跟大刘单独相处，说到底，心里还是会觉得别扭。就在小凡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拒绝这不可避免的外出时，大刘又来催了。
小凡还在吃饭。把头埋在碗里，头也不抬的说：“我不想去。”大刘大概看了一会，然后弯下腰，低头看小凡埋在碗里的脸，笑着说：“小老三，你咋回事，还没吃完？你这样的吃法，会把娘家吃垮的哟！”小凡知道他是开玩笑，故意把脸扭到一边，没有接话。
小凡娘也坐过来，在小凡身边，开始唠叨：“赶紧吃了，跟你哥去吧，瞅瞅你，又想吃了就睡呀。出去转转消消食吧，天天吃了睡，你会变成大胖妞的……”
小凡早想到，回到娘家，会身不由己，没想到，这才第二天，都开始催着，齐心协力把她往外赶。
其实她也知道，母亲是好心，只想让她快点欢实起来，能跟从前一样，早点好起来，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
就这样，到最后，在母亲和大刘连推带拉下，小凡还是有点不情愿的跟着大刘，坐着他的小电驴出了门。
一路上，大刘一直说话逗她：“小老三，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吧，就像小时候一样，带你出去玩。你就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在家，什么都不要想，踏实待着。”
“这可能就是他示好的一种方式吧。好吧，原谅我心眼太小。”小凡心里这样想着，其实也感觉的到，大刘也是真的担心自己，像母亲一样。
虽然他们不太知道什么是抑郁症，但是他们知道不开心，心情不好，也是病。
小凡回来就想睡睡吃吃。哪也不想去，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都没兴趣，甚至连说话都觉得多余，感觉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活着。
04 只要你好好着
到了汗蒸的地方，大刘帮小凡拿好衣服，等换了衣服，他已经接好了水，递给她。他的温顺，让小凡有点不太习惯。
他俩并排躺在滚烫的汗蒸的炕上，一开始有一点尴尬的安静。过了一会，大刘一边眼睛盯着天花板，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小凡：
“你还在恨我吗？小老三？”
小凡看了一眼大刘，“怎么会呢，都过去了。”
“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懂是啥子病，他们说是你心里不好受，想不开了！”
“我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大刘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当年的事，怪我太冲动，不该跟你打仗，要是当初让你打我一顿好了，也不会害的你离婚，我听老娘说了，跟我们打仗的事有关系的。”
“别瞎说，没有的事，是我跟他合不来，跟别人没关系，打仗的事，我也太冲动，不能全怪你。”
“唉，那些年，哥确实混呀，不懂事。”
“其实我现在这样，真跟你没关系，你别想太多。”小凡还是忍不住，这样安慰大刘。
“其实我知道，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历史原因呀，你哥也不笨，还是能想到的。”
“你别乱想，真没有的事，你跟爹娘住一起，天天照顾他们，这些年，你受累了。”
“受啥子累呀，爹娘是我亲老子，我是老大，我不管，还能让你们女娃来管？那我还要不要脸了。”
“小老三。我也看透了，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现在老了，也知道了，爹娘年纪大了，不要让他们操心。你能自己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大刘四仰八叉躺在那里，两只手抄在一起，放在胸口上，闭着眼睛，看不出他是在沉思，还是睡着了。
小凡，侧过身子，悄悄打量他，他老了，脸上的皮肤变得粗糙了，黑了，黄了，比以前瘦了些，脸颊上的肉也没了，凸出的颧骨，显得脸凹陷的更明显了。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一条条像刻上去一样深刻，头发也有了花白的样子。
05 时间会看清很多
眼前的大刘，让小凡回想起从前，那时候，大刘刚结婚，长的也算高高大大，白净斯文，只是可惜，两口子却天天打架。
家里整天鸡飞狗跳，每天不是打架，就是哭闹。很多次，还在上学的小凡回到家，发现家里的东西被砸得一地狼籍，就连锅碗瓢盆都一件不剩。
那时候，家给小凡的记忆太多是争吵，打骂，哭喊……到最后，对家人的感情都变成了无奈，麻木。很多时候小凡心里在想，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家人？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家一样温暖？
就在那时，她慢慢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的懂事，习惯着坚强。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远离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在她心里，那不是避风港，而是一个战场。
所以，在她无助的时候，想要有个依靠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会自动屏蔽他们，她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无助柔弱的一面。
直到后来，生活出现接二连三的打击，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最狼狈不堪时候。才发现，曾经信誓旦旦的朋友，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友情和所信赖的人，最需要时都那么不堪一击。
就连婚姻也是，当一切没有价值，资不抵债的时候，很多人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最终会理智的撤资，或者重组，失败的人注定是被放逐的那个。
很多人更喜欢的是锦上添花，而雪中送炭只不过是弱势的那一方，一厢情愿的乞求罢了。
小凡只记得，在医院里，她醒来之后，看到的只有母亲还有老二。母亲拉着她的手，哭着跟她说：“孩子呀，你要想开点，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我养着你，你哪也不去了，就跟着你娘……”
老二说：“这世界所有人我都可以不要，我得要你，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活着。不管怎样，你都得活着，你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还怎么活下去……”
在那一刻，小凡开始好羞愧，惭愧往日对他们的忽略，惭愧自己的懦弱！
如今，落魄颓废的小凡，又回到这从小让她想逃离的家乡。大刘知道后，第一时间跑来，像小时候一样嘻皮笑脸的逗她。小凡没说，但心里感激着他们之间终于打破了往日的尴尬。
想到这里，小凡的鼻子酸酸的，看着大刘，有点难过。这时大刘闭着眼睛，幽幽的说：
“小老三呀，小时候穷，咱家经常吃不饱饭，天天吵架，现在不一样了，这回，啥都别想，哥给你整间屋，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你愿意，有哥在，哥不会不管你。”
他还是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小凡赶紧像他那样躺下来，躺着不动。假装闭目养神，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屏住呼吸，身体轻轻的颤抖，她怕一动，会忍不住自己抽泣的声音。
06父母子女一场是一种天意
有人说做父母，做兄弟姐妹，是几世的缘分，因为没得选择，不管你满不满意都无法改变。
小凡如今明白，也因了这无法改变，只能没有选择的原谅，哪怕曾经伤害过彼此，哪怕曾形同陌路。当对方受伤绝望时，依然会心疼，还是愿意在身边陪着，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陪着一起难过。
回去的路上，大刘一边骑着车，一边说：“小老三啊，别想太多，没有啥大不了的，这里是你家，虽然哥没太多能耐，帮不了你什么，但我是你哥，永远都是”
“小老三呀，你有时间出门转转，这样心情才会好。咱们这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你也很多年没回来看了，你该好好看看。”
小凡没有说话，在心里“嗯”了一声。她试了几次，那句谢谢最终没说出口。
天已经黑了，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大刘背上，风有点冷了，眼泪被风吹过来，脸上也凉凉的。心却在那一刻，一点点开始柔软，变得温暖。小凡知道，自己的心结正在慢慢溶化。
明天会是晴天吧！小凡这样想着，希望明天会是好天气，她想好好看看，这离开二十年的家乡，还有家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