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太宰治的书《人间失格》。语言平平淡淡,描写的也是小人物的生活,但就是被情不自禁的吸引,一页一页的读下去,并且要再读一遍。
1,
“艺术家本来就应该成为弱者的朋友,对艺术家来说,这应该是艺术创作的出发点和最高目的。”
太宰治书中的人物多是小人物,还是很脆弱很敏感的小人物。这些小人物的经历,和太宰治本人的经历,有诸多相似之处。也许,太宰治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借笔下的主人公,说出自己的故事。因此,读《人间失格》,读者可以大略了解太宰治本人的生命经历。
2,
“世上一些合法的东西才最可怕,(让人感觉其强大无比),构造更复杂。”
世界在我们眼中的样子,其实都是别人告诉我们的。我们说,正确或错误,成功或失败。一切不过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世界也由成功者定义。弱者只能遵循约定俗成,只能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精神病人被认为“有病”,是由大多数正常人定义的。荒谬的是,一旦某个人不小心被关进精神病院,就无法向医生证明你是个正常人。假设,精神病人在世界上占多数,那么少数的正常人,是不是也变成病人了?
到底是谁的问题?
公认为合法的,真的是合法吗?多数是社会组织管理的需要,人的意义在这种管理中被大大弱化。人的意志要遵循公共意志,否则就是“有病”、“有罪”。
3,
“所谓世人,其实就是某个人。”
“世人既不会容忍我,也不会不容忍我;
既不会埋葬我,也不会不埋葬我。”
书中的主人公放浪不羁,他的朋友掘木也很糟糕。掘木却总是“摆出一副教我重新做人的大恩人或月下老人的架子”,总会说世人不容许你这么做,世人会让你好看等等。
主人公深思,“所谓世人,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是人的复数吗?它真正存在于什么地方呢?
人行于世,总是深怕别人指指点点。我们却从未想过“别人”究竟是哪个人。也许,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别人就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这个约定俗成的观念,让我们丧失了思考和判断。
“别人”或者太宰治所言的“世人”,并不是“除己之外的所有人”,也不是一种“强大的、严酷的、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具体到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
如果我们认为它是一个整体,总有“蚍蜉撼大树”之感,总感觉自己是如何渺小和卑微,它是那么严酷、强大和可怕。
可如果我们知道,“别人”就是某个人,我们还会害怕吗?我们还会屈服于“别人”,放弃自己的个性和追求吗?
“别人”其实和自己一样,有着脆弱和不堪,他没有权利定义“我”,“评判”我。事实上,他对”我“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因为每个人本质上,最关注的,从来都只是自己。
何必因”别人“画地为牢?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自己。做自己,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4,
“真的有品行端正的人吗?百无聊赖。”
“我希望跟不想受人尊敬的人交往。”
《斜阳》中的人物直治,是一个标准的“零余者”形象。贵族出身,纨绔子弟,后来世家败落,穷困潦倒,最终无法与现实相处,自杀死去。
他吸毒、酗酒,欠债等等,是明显的品行不端的人。
太宰治认为“品行端正”的人,即是“一本正经的说谎者”,他们一本正经的说谎,就是希望受人尊敬。
太宰治借直治之口说,“我希望跟不想受人尊敬的人交往。”讽刺之意,表露无疑。
强者,收获许多“尊敬”,弱者,付出许多“尊敬”。可是这份“尊敬”,毫无意义。收获的人,没有资格收,付出的人其实不必去仰望。
直治无法在一本正经的说谎氛围中生存,只有假装一路颓废,当他“真正痛苦得禁不住呻吟时“,人们却说他的痛苦是假装的。他觉得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并最终踏上这条路。
5,
“我知道,那些得到社会认可的、被人尊敬的人都在说谎,都是假的。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那些公认的坏蛋才是我的朋友。即使被钉在公认的坏蛋的十字架上我也心甘情愿。就算受到万人谴责,我也要回击他们,你们才是没有标签的更危险的坏人。”
《斜阳》中的女主人公,最后想要做别人的情人。她知道这件事,会受到别人的谴责。为了追求自由和幸福,她决定冲破道德的藩篱,进行一次大胆的举动。她的内心也有矛盾,但最终觉醒。
强者总是被认可、被尊敬,但太宰治认为一切都是假的。与其用假的自我桎梏自己,不如放飞自己的灵魂,哪怕做一个公认的坏蛋,至少这个坏蛋很真实,很自由。那些受尊敬的人,不过是努力隐藏、压抑自己的欲望,一旦暴露或爆发,其实更可怕。
6,
“如果人在这个世上必须活下去的话,那我们就不该去厌恶他们这种坚持生活的方式。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痛苦窒息的大事。”
许多人都在追求成功,成功者被顶礼膜拜。失败的人、安于平凡的人,却总被轻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们有权利选择。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运,我们却没有能力抵抗。
我们总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选的,可是真正的强者是命运。有的人就是命好,天赋异禀,聪明能干。有的人就是命不好,脑袋又笨,也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强者总说,你要努力,你要奋斗,你要改变你的命运。殊不知,不努力,不奋斗,就是我的命呀!
命不好的人,活起来本就艰难,为何还要再给他们加一道枷锁,让人生的路更难走呢?
7,
“太宰文学被称为‘弱者的文学’。”
“他作品中的主人公。把懦弱作为一种锋利的武器“以退为进的向所谓的‘强者’,向伪善的人生和社会公开宣战,从而彰显出一种别样的强大、别样的高贵和骄傲的激情。”
太宰治自身的脆弱和敏感,让他洞悉弱者的生存状态。他不甘心就此沉沦,也不愿广大弱者在强者的压制下,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要发声,他要抗议,他要向这个不公的社会控诉。
他的力量渺小,他的声音在社会的巨浪中难以听闻。仿佛面对一头凶恶的巨兽,你声嘶力竭的嘶吼,在它那里,没有一点回响。
但自由和真实是太宰治永远不会放弃的。他怀着自己的英雄梦想,一次次的自杀,最终走向自我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