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像这样坐下来静静地写一些东西了,我似乎已经快忘记写作带给我的乐趣,每一天活得庸俗、狭隘且乏味。有心改变却无以下手。然,此次远行,心有所感,特以记之,聊纪所思。
整整两年,活得浑浑噩噩不知所终,终于在大三想做些改变。于是我决意出行。出行目的地便是我高中毕业旅行的地方,云南。
飞在九万里高空,脚下山川河流远去,依稀壮观。
凌晨抵达昆明,清早出发去大理。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很是磨蹭。不过,慢悠悠的旅行让我有一种放松感。不赶时间,不催进度,让我完全脱离在学校时的忙碌。这样的心情下我愿意像很久以前一样,不带任何功利性地读一本书。火车上的时间,漫长又困乏,但是这也让我难得地静下心去读书。
因为要去古城,我带了川端康成的《古都》。古城的故事很多,每一块砖石瓦块上都写满了记忆。“古都”是,大理也是。泡在西南边陲温和的阳光里,几欲沉醉。阳光斜斜地照在书页上,每一个字都似乎染上了暖意。
火车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广播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恍惚间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陈旧,平淡,却温暖。
窗外是氤氲在浓重雾气里的山岚,大小村庄零星散布其间。像是扎染布艺上的花纹,随意但不乏精致,简单却饱含美好的祝愿。
彝族人家的房子啊,好像和我们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这种遥隔尘网的朦胧感让我想起来很久以前读过的沈从文。
也许三三住的村庄和这里的村庄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这里的村里有没有吱呀吱呀转动的大水车和旧旧的磨坊。但是这里的人啊一如从文故事里的人们一样,世故却善良,平凡却独一无二。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我久在樊笼里,终得复返自然,幸哉乐哉。
绿皮火车一路向西,窗外的风景变了又变。但远处山岚边的雾霭依旧,似有若无,随着微凉的风飘浮荡漾。
到大理已是午后,出站时,大理热情的阳光直直映入眼底,虽然有些刺眼,但令人心生喜意。
一出站便有无数人围了上来,原本很是厌烦这样的人的痴缠,但是此时我却没有生出恼意,对每一个上前揽客的人微笑摇头然后离开。
搭上公车,行驶在大理市区,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认识一个新的城市,这种感觉,有点新奇,又有点畏惧。
忘记谁跟我说过:要想了解一个城市的灵魂,就要搭一班这个城市的公车,从起点坐到终点,坐在这个城市的居民身边,听他们聊天讲方言,听他们说柴米油盐。
平安夜的气氛感染到了西南边陲的古城,是夜,我们走在浓浓圣诞气氛的古城里,看两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未免有些失望。这样热闹的街市与北京上海广州又有什么区别?罢了,大势所趋,还是找点不一样的吧。
我一如童年时期一般向往日出。山里的日出,海上的日出都见过了。山海相间日出何处,心惑之,不免一探究竟。
清晨,天边尚沉墨色,我们就出发去往洱海,他们说,站在西岸,可以看到最美的朝阳。
我向往日出,但城市里的太阳似乎像城市一样,隔着钢筋水泥,再温暖的光也不复携带温度。
当我们来到洱海边,黑暗中,对岸零星渔火,好像天际的星,点缀着朦胧的夜色。等了很久,温暖且耀眼的光芒从浓浓的云彩中翻滚着挣出,一束一束柔和的光照在山岗上,落在浓云间,洒在洱海粼粼水光里,映在岸边码头旁一户一户人家的彩窗上。水面上阳光铺成一线长长的红影,如彩带轻浮,似旌旗飘扬,若蛟龙浮水。山腰云雾缭绕,山与云,与天,与海构成了一幅或浓或淡的水墨。
美景如此,余复何求。终于理解朱敦儒流连山水的肆意豪情。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券,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大理不是洛阳,但依然令我陶醉。
骑车在洱海边缓行,海鸥相随,海天相接。山与海相连,景与物相融。所谓的美景,大抵,美在独特上。这样的美好,才是独属于大理的风光。
再一次拜谒崇圣寺,立在佛前却不肯屈膝。心有旁骛,杂念丛生,怕扰了佛堂清静,怕一颗繁乱的心污了佛堂圣地,怕我的不虔诚浑浊了信仰。
我徘徊在佛前久久不肯离去,总希望神佛能给予我指引,可是却忘记了,选择本是自己做的,与神佛无关。我站在佛堂前的松树下眺望洱海,平静的洱海波澜不惊,把一切纳入海中。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水能容万物,一如智者,看穿世事浮云。
我想那一刻,我看穿了一些人,一些事,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参悟了吧。
下山时我轻松了很多不复初时沉重。有时候,放下一些事上路,会轻松很多也更容易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天,很疲累,又很轻松。
次日清早,挣扎起来的我拉开窗帘,恰好红日初升,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点苍山因日色而满面红光。日光的红与苍山的红土融合在一起,千幅金碧不及此刻,风光动人。
这样的美景转瞬即逝,在我从风景中转醒准备拍下一张照片留作纪念的时候,日光藏进了层层叠叠的浓云中。苍山,黯淡了色泽。一切也沉寂了下来。我转头,啜一口大理的玫瑰酿,感叹世事无常。
山光水色不改,风景常在,惟愿,不负时光,不负卿。
生活,总要给自己留一点美好,在最苦的日子里,支撑你走到黎明。
熬过了漫漫长夜,曙光在下一个瞬间会从云层深处翻滚出来,像一朵佛莲,开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