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很多年，我视文字为最能抚慰人心的媒介。

而今天，我不忍去细读那些闪在屏幕前的文字。似乎，一切都变了。

这个时代，思考和共情的能力，正在一步步退化。“拿来主义”的对象变了，核却”传承”的极准;“差不多先生”对自己秉承差不多，对别人却是非得揪个死活。

文章篇篇过十万阅读量的大V，也寻着时机凑个热闹， 发表了自己对于肖战粉丝事件的看法，核心言简意赅:粉丝举报平台，偶像没有及时阻止，且没有教育粉丝，故虽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网友骂他无可厚非，不值得同情。

我同这位大V讲:“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没有在那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圈子里，是不懂那般压力的。他或许只是真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粉丝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具象的词，她们可以今天喊爱明天就黑你，也可以随时撤离。世人只是需要一个靶子而已，粉丝不具体，耀眼的他就成了那个诸人喊骂的靶子。

近几日，网上愤慨最多的就是肖战没有教育好粉丝，有诸多“引导好粉丝就是他的责任”的言辞，好一番奇特的说教。的确，他作为偶像应该有正向的能量，应该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被爱的同时就要承担被恨的风险，被夸赞的同时要承受被谩骂，他闪耀发光的时候要知道有颗不定时炸弹就盘旋在空中。可是，他是吸毒了还是出轨了？是嫖了还是赌了？要这般被恶狠狠地毒骂？“

网友都在喊他教育粉丝，可有一个事实是：粉丝在成为他的粉丝之前首先是个“人”，有基本的人性，她还是一个老师的学生，一双父母的儿女，怎么教育的责任就全权落到偶像手里了？难道不是应该反思教育？不是应该透彻思考下人性？骂人之前先理一下逻辑可好？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讲：“基本的道德观念并非是人人皆有的东西。”用在此处也是极妙。那些掺合ao3的人或许根本不知道ao3是什么，那些毒骂肖战的人也或许根本不认识他。但是，她们兴致勃勃地盼着全网开战，她们躲在屏幕之下，缩在键盘的字符间，没有名字，不会思考，全然被舆论牵着爬行。

好一些话，想了反驳的词，可是看到有人说他不敢的时候，我反驳不了。因为感受过，所以倾向于这个论点，不敢。

知道和看到不一样，看到和感受到也不一样。凡事只有感受到才能真得懂得。

自从因文字而伤害到D同学的利益起，我的码字量便从万级骤降至千字。而这个夜晚，在屡屡的不忍之后很想说些什么。

离开北京一年多，慢慢地不再去想那些伤筋动骨仿如隔世的事，但也总在夜里浮现那个一巴掌没拍下去的傍晚。

面对无数无尺度的谩骂，我常想，如果这是一场面对面的战争，这一次，我一定拍下去了吧，否则会如那次一般后悔不已。

那是一个傍晚，隔壁排练厅突然响起大动静，旁人穷尽污言秽语，在对D进行人身攻击，距离我叮嘱他万事冷静还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气的满脸涨红却碍于身份只能强忍。

朋友说:“你应该对这些圈子的事最了解了，怎么反应还这么大。”是啊，这个圈，陌生又熟悉，曾经那么渴望，随即走近，最后铩羽而归。而最终的走向，大概就是因为无论多了解也无法当作理所应当。

他们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物化，不应该成为团队的商品，这些想法是反规则的，既然你反规则那就只好离开。

而选择留下来的人，真得不是人人都敢发声的。或者说，有资本的才敢（这里的资本指背景）。

我害怕这个世界真得不够善良，所以我嘱咐D，万万切记不要去讨论谁评判谁，因为当有一天你成为了公众人物，当你被那样讨论的时候你也会害怕，而且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他不会火上浇油。D来倾述因为粉丝行为而生的苦恼，我讲：“你不能决定什么样的人喜欢你，什么样的人讨厌你，能做的只是努力做好自己，她们奢求再多，就是她们的不自知了。”

但我知道他的顾虑，你以为刚出道的艺人敢得罪“粉丝”，没有强大的背景做支撑再没有粉丝，那中间的路怎么跨过去？很多人会说，拿作品说话啊……但能拿作品说话的前提是他得先遇到不错的作品，谈何容易。

举一个亲身的经历，在一次选角中，我们两天见了不下一百的演员，北影、中戏、浙传、南艺，都是学生时代艺术生们向往的院校，大多数人怀揣着梦想走近校园，可是他们大部分人都要经历为了一个角色挤破头的阶段，哪怕是一部观众瞧不上的网络电影，也是他们等候多时的机会。

十八线明星总是被骂演了烂戏，然后陷入恶性循环，可是，好剧本哪里能轮到他们，他们走到能被大导看见的位置要多久，常人不知道。那些学生时代绚烂无比的少男少女们，当他真正步入这个圈子，规则就开始了，资源就是一切。

两天的选角，看了许多面孔，记不住几个，而会记住的是大家会去拿陈都灵的资料袋，会去抄她资料袋上的电话号码，因为那个号码是“花姐”的。董子健是个几乎零差评的男艺人，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作为“花姐”的儿子他的资源是多少人积累一辈子也打不下来的，他走得是一条刺被挑光了的路。

刘昊然是公认的阳光男孩，我曾在同一天见到刘昊然董子健和王俊凯，是能直接感受到他们身上不同气息的。没见过黑暗的人是不知道黑暗长什么样的，所以《寄生虫》里两个阶层的心理形成鲜明对比，那些会对别人尽污浊之事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会，是他学到的。

刘昊然也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例子，生长在光明里，不用踩着泥泞蠕动，不用花光所有的运气只为等一部好的作品宠幸自己。

许多人不解肖战的沉默，说到底，他根基还不太稳。和年轻一代相比，他没有养成系如粉丝对三小只深厚的情感羁绊；和资深一代相比，他的作品积累还不够，走的路才到半中央。

离开创意园的时候，Z的话记忆犹新，“你真得要离开吗？名和利都在这个圈子里。”我说：“哪个圈子都有名和利，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在镁光灯下，被无限放大。”

真的，那里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那里的一切都不堪一击，他就是一个如你我一样平凡的人，没有被权贵护佑，没有被额外恩宠。所以，即使他真得是不敢，也理解吧，不要再窝在屏幕后做一个无名的施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