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在乌鲁木齐的街头,我遇一个人——艾青。那天,我忽悠高中的死党请份早餐,她拼了可怜生活费,我们挽肩一路说笑走上她大学门前叫做幸福路的街道。秋天的风迎面而来,吹的人通透。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她忽然凑过我耳边:快看,刚过去的是艾青。看我一脸茫然,她补充说,大堰河一我的保姆,然后对我仰仰下巴。我恍然,回头望,只见一个白发背影。我的朋友,眼睛清亮,说,听说他在附近住,每天经过这里。然后她拉了我手臂说,走吧。忽然有些不想走,深呼吸感觉一下诗人身边的流动的空气和风。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并不灼烫。秋天的空气干燥清爽。很好,很好的晴天。
遇见艾青,像生命的奇迹,倏忽遥远。更像留于心底某部影片的剪影,清晰深刻且充满寓意。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喜爱一个人,总想见到他,希望他心中也存几分和你一样的喜欢和关注,喜欢他用欢喜的眼眸接纳你,喜欢他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远不近。
对一个诗人的热爱有些相似,但这热爱是单向的,不求回应的。你在他的字里行间行走,任这文字让人生出欢喜,或敲出惊痛。你读他的诗,就像跟随他一次次穿越情感的河流,有时安静平和,有时湍急深沉,有时波涛汹涌。
是的,我知道我曾那样热爱一个人。坐在教室的靠墙角落,听见老师在课堂上读他的诗都会生出共情的喜爱。而忘记这个老师的肥胖和哆嗦。这种情感象一种高热,类似现在的追星一族。不过这热爱并不与现实链接,不指向具体的生活。不像现在粉丝可以用流量与关注去框定,左右明星的人设,像做固定格式的文章,不容修改。
我们在那诗歌盛行的几年,曾不惮辛劳的抄写和传颂。但那些诗好像突然间走出了人们的生活,那些诗人们寂然出走。
可我记得他,记得在心里描摹的他的样子,描摹他落笔书写诗稿,描摹他窗前稀疏的月影,描摹他渐白的发鬓。
所以遇见艾青,让这想像有了具体的高度,它不在天马行空,而是落在实处。
看看他的太阳
“……它以难掩的光芒
使生命呼吸
使高树繁枝向它舞蹈
使河流带着狂歌奔向它去……”
看看他的土地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看看他的亲人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他有旧时代的忧郁,却总是的向往光明。他不会自戕,不会发疯。小半的人生在被人误解与迫害中,只沉默不语。
所以我执着于这份热爱。
如果有来生,
我不畏把这平淡人生再来一遍,
不畏把这热爱再来一遍。
我也要做个为光明而生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