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曾拥有一把口琴,作我少时梦的摇篮。爸爸第一次教我吹奏它,「小城的故事」就开始在我整个的童年梦谣里弥漫。现在,成年以后的底色太重,梦被生活的烟霭笼罩尽净。我觉着在大城市里面,再不会有梦了。可任凭如何,我都不愿复以追忆的目光,去搜寻梦的光亮。
赤着脚,卷起裤角,露开臂膀,在松软的河滩上踩开游戏的脚步,再听汩汩河水缓缓流过,我激动到不能自已。那是连爱情都无法与之相媲的欢乐。在杨树林里,我做过最觉长远的清梦,只有世界上最美妙的剪影,才会有这般精彩动容。我戴着伙伴编好的草帽,疯狂地在林间奔逐,就像是戴着王冠的王,自由地在他的王国里,赞美一切,奚落一切,无人干涉。
逢着夕阳,对影当歌。我开始坐向河边,荡漾着时光的柔波,在橘色的世界里,焦急地等待夜的暮色。夏虫伴着蛙叫,口琴的音乐开始充沛在乡野,我像极了艺术家,疯狂地爱着这世界。
有一天,我数着老树的年轮,照了时间的镜子。好像被施了魔法,生硬地面容,带着一双冷淡的眼睛,一齐向世界的目光躲闪。再不能赤脚跑在外面,人家会笑你——傻子,丢了魂儿。再不能肆意放声,人家会咒骂你——混蛋,扰了我。这个时候,我开始学习小心翼翼地独处,以免有人走进我的心,使我丢了自己。
顾城写了「避免」,他说,你不愿意种花,因为害怕看见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开了一切开始。
又一天,我读到这句诗,很动容。
是不是,因为避免太多开始,而遗失了失望的勇气。只好凭借着幸运的慰籍,在爱情的世界里,天真的像个孩子,等待痴心的馈赠。握着新买的口琴,预备好原来的曲时,星星却开始闪烁疑惑的光,因为不知投向哪里,才会焕发新一轮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