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向宝贝准时醒来,我还顶着一头乱发,在我的黑香甜里醉生梦死。向宝贝凑着我的耳朵,那急切又温热的呼吸吹在我的耳旁,似乎思想斗争了很久,轻轻的叫了句:“妈妈。”
我吓得一个咕咚爬起来,“你叫我什么?”
她羞涩的,不好意思的,又叫了一遍:“妈妈”。
我觉得这个有必要解释清楚,就认真的问她:“你为什么叫我妈妈?”
“昨天我都看到了,你和我爸爸好上了,你是我爸爸的老婆,就是我的妈妈。”
“没有,我我们没有发展到这个阶段。”
“那是不是好上了?”她眨巴眨巴着眼睛问我。
我想了又想,如果一个接吻未遂就能确定我和她爹的关系,那她该有多少个妈?可我该怎么解释呢?这个世界几时开始变得那么开放,按照正常的思路,不应该是相互爱恋后,才能发生这样的行为吗?
“是不是?”向宝贝推了下我,这个问题真难倒我了。
好在门铃适时响起,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比起我的蓬头垢脸,她爹倒是清爽得犹如薄荷味的口香糖。这时宝贝也跑了出来,一脸委屈的和爸爸说:“刚才,我叫她妈妈,她不愿意。”
我已经全然没有了睡意,就看着她爹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他是不是会说我们没有领证,不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就不存在我和她名义上的母女关系,这样的话,向宝贝该不会催我们去领证吧?
向宝贝又说:“我的那些童话故事都是这样的,王子亲了公主,他们就结婚,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她爹镇定自若的回答:“可是我昨晚没有亲到,所以还不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向宝贝生气的问:“那你为什么不亲?”
“不是因为你要尿尿吗?”
向宝贝懊恼的抿了下嘴,看着我,无比痛心疾首的,“那个,那我先不叫你妈,不过你迟早会是我妈妈。”
她那语气有点像我的仇现在报不了,但我迟早会找你报的。这突如其来的仇恨让我有点无法面对。
她爹笑了一下,说:“今天带你去叔公那里,快去换衣服”,然后又转头看向我,“昨天睡得晚,你也抓紧时间去睡一下。”
原来他是为了让我多睡一会,特意来接向宝贝的,这男人真的很体贴。向宝贝呼啦一声欢呼起来,看来这个叔公深得她心。我想着要去见长辈,就把我新买的裙子拿出来给她穿,她皱了下眉,说:“想到你快要做我妈妈了,我就穿吧。”她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她是要去光荣赴死一样。
她爹看她那层层叠叠的纱裙首先是一愣,我得意的问:“很好看吧,见长辈是要穿得隆重些。”
“我叔公是个大帅哥,不是长辈。”
叔公不应该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吗?她爹看出我的迷惑,又解释:“我爸是家里的老大,叔叔是老幺,所以叔叔其实只比我大了七岁,我小时候都是跟着叔叔玩的。”
原来是这样,我的脑袋猛的一机灵,那不就是向豫吗?本市钻石王老五排行榜长期霸占前两名的,一个是向城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向豫,一个就是眼前向宝贝的爹向瑾,真是一门俊杰,将来的向宝贝也必然是个人物。
向宝贝兴冲冲的跟着她爹走了,我四脚朝天的躺在我的大床上,最近我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好得像做梦一样,都快冒泡泡了,周围五颜六色的那是泡泡吗,还是花朵?视线越来越模糊,连梦都是暖的。
向宝贝她爹就要过生日了,向宝贝常常把自己塑成一个石雕,想送什么礼物给爸爸。可任凭她的小脑袋瓜如何聪明,似乎没有什么头绪。
我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送大人礼物只能画个画什么的吧。”
她看着我愣了几秒,“画画?这个我不擅长。”
“正是因为不擅长才能体现你的诚意。”
“那我试试。”
我一直觉得智力和注意力应该是高度相关的。向宝贝每一次的全身心投入都很吓人。她坚持不懈的每天画画三个小时,短时期内尝试了蜡笔、油画棒、水彩多种绘画工具,后来还做了沙画、剪纸。有天她认真的在画着海底世界还是什么的,我说:“这个海草画得真不错。”她白了我一眼,我又说:“那个头发画得真不错。”她欲发作,我再次补充:“那是动物园的狮子?”
她一脸的痛心疾首,“那是下雨。”
“好吧,那个下雨画得真不错。”
她扔下画笔,说:“美术应该是综合性的,不应该只是画画,这样吧,我做点其他什么。”
我赶紧点了点头,附和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美术教育应该是一种欣赏能力的教育,是综合性的能力。”
她苦思冥想,“这样吧,我爸爸是盖房子的,我也盖个房子送给他。”
不用说,我又只能是点头的份。我们在超市晃悠了几圈,她本来是想用牙签,可是无奈时间有点仓促,在我的建议下,她接受了筷子这样东西,我按照她的吩咐,又买了适合的小刀、胶水等工具。回去后,我们两人埋头苦干,我负责干粗活,她负责精细活,竟然真的让我们做出了一个小木屋。向宝贝反复看着,觉得很满意。我拿了个西兰花,建议可以拿它当树靠在木屋旁。向宝贝很不屑一顾,说她做得房子质量一定要过关,加个西兰花会影响工程质量。我颇感欣慰,想着她以后如果继承了向家的家业,大概能做些“放心房”出来。
她爹生日那天,带着我和向宝贝去了某摩天大厦的顶层吃饭,那里可以俯瞰城市的全景,可是因为那天能见度不高,只能看见灰蒙蒙的一片。向宝贝把自己的礼物拿给爸爸,她爹左看右看,居然还从专业角度提了不少意见。我把自己的礼物递给他,向宝贝赶紧跑过去看,其实只是一条比较贵的领带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向宝贝撇了撇嘴,说:“你对我爸爸真不上心,你这样怎么做我妈妈?”
我笑了笑。
向宝贝又说:“你该不是天生就比较冷感吧?”
“你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成熟?”
她冷哼了一声,他爹含笑说了声谢谢。向宝贝和她爹一直细细碎碎的在耳语。我在钢琴煽情的伴奏下,忽然想到了那碎落一地的纸鹤,那是我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每一只都是我亲手叠的,像大拇指的指甲那么大,我一边叠,一边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真是爱到深处的爱。叠完那一瓶纸鹤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握笔时,手都会疼,可是叠的时候却丝毫不觉得,只要是为他做事,我都甘之如饴。所以那个女孩在我面前打翻纸鹤的时候,我听到的不是玻璃瓶碎的声音,那是我心中的整幢大厦彻底的倒了。
向瑾不是不让我动心,只是现在我胸膛的那颗心,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任何时候都不会再与人分享。
吃完饭,向宝贝跟着服务员去选甜品,临走还要对我挤眉弄眼。她老问我几时让他爸爸亲,我恨死童话故事里那亲一下就会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局,他们除了会骗小孩还会什么?
向瑾看着我,他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好像总能看透人心。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其实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Ivan,这礼物与其说是送给我的,不如说是方便你自己的。”打开精美的包装,果然是和我那个一样的Riedel水晶杯。
“你的意思是只与我共饮?”
我忽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钢琴的声音像水雾般弥漫在四周,他看上去有点不真实的完美。
他又笑了起来。“你就是那种小女孩,明明还很小,但总是吵着自己已经长大,还要故作坚强勇敢。”
“小女孩?你什么眼神,我都奔三了。”
“还真看不出来。”
“你又在转弯抹角的夸我?”
“其实我是觉得总是要和人保持距离,偏偏又很容易脸红的人真的很不可爱。”
我的脸这下一定更红了,赶紧拿起一杯水,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大概你是对我的生日礼物很不满意吧?”
他脸皮也很厚,“的确,我觉得你应该会更用心思的。”
“和你身边的女人相比,表现得有点不太积极?”
他笑着点了点头。
“想知道原因?”我勾了勾手指,他把头凑过来,我在他耳边说:“我是有人质的,跟她们不同。”
他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我去看看宝贝,她出去的时间有点长。”
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这个男人一颦一笑都可以直接写入礼仪课的教材。
浅驼色的地毯走上去又松又软,餐厅的装修让人很舒服,不是传统意义的金碧辉煌,有一种妥帖的设计感,每个细节都别具风格。向宝贝朝我跑来,黄色的灯光下,她的小脸映得红红的,不同于她爹的温文儒雅,她的眉宇之间总有一种小大人似的冷傲。我朝她缓缓走去,想着她一定会责怪我对他的爸爸不上心,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好像忽然凝固住,七年前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的人,此刻就在距离我不到100米的地方,还是一样的高大挺拔,甚至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的痕迹。
心隐隐作痛,熟悉的痛感,是过去我每天所经历的,我疼得无法呼吸的时候,意识到治愈这种疼痛唯一的办法是将自己与过去的生活一起玉石俱焚。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种玉石俱焚的代价,就好像一个人的手中了毒,他不想着怎么解毒,而是直接将这只手斩断,我的疗伤方法近似于这种壮士断臂,因为我再也承受不起这犹如毒发般的疼痛。
我本能的转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忽然又觉得自己很愚蠢,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徐星辰,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他的毒,现在不正是检验我七年努力成果的最佳时机吗?我在旁边的吧台上要了一杯酒,艳丽的红色液体很像毒液,我今天出门时特意化了妆的,应该和这杯毒液很相配。
我优雅的转身,当年那个清纯美好的少女如镜子般碎在眼前,如今的我无所畏惧。他果然已经看到了我,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我已经不战而胜了。
“辰辰,怎么会是你?”
我嫣然一笑,“还真是你,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以为认错人了呢?”
“辰辰,真的是你,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他的爪子向我伸来,我略微侧了个身就避了过去。
“找我?是为了让我看你衣锦还乡还是儿孙满堂?”
“我知道你恨我,我,我已经跟嘉昕离婚了,真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当然,因为你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他脸色苍白,我喝了一口酒,脸色应该愈发的红润。
“不要这样。”这次他竟然想要抱我。
“你是在调戏我妈妈吗?”身后有个不大但很有力量的声音传来,向宝贝的脸冷到了极点。
“你妈妈?”他呆住了,忽然浑浊的眼睛出现了一丝光亮,“难道他是我的,我的女儿?”
我端着的气势被他的无耻彻底的击垮,好在我没有像泼妇骂街般发作起来的时候,宝贝已经冷笑一声:“冒充我妈妈的人很多,冒充我爸爸的你是第一个。”
向瑾不知道几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他的手握住了我不停抖动的手,有一股温暖融进我的血液,开始在我冰凉的身体里流淌,我的头自然的靠向他。
“杜先生,真巧,在这里遇见你。”向瑾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原来他们竟是认识的。
“向先生,你好。”他伸出手,向瑾动了下我们紧握住的手,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他尴尬的伸回了手。
宝贝依然是冷言冷语,“爸爸,看好自己的女人,这里的坏人有点多。”
“哦?杜先生认识星辰?”此时的向瑾看上去依然文质彬彬,但蕴含着一种威严冷峻的气势,看上去不太好惹。
“认识,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了生气,这还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自信飞扬的少年吗?
“星辰,你想和他叙旧吗?”
我赶紧摇头。向瑾对他说那就失陪了,然后换了个姿势,我自然的就挽住了他的手,我们转身离开。前面巨大的落地玻璃上倒映着后面那个人一脸的惊慌失措。我没想到,我和杜月朗的重逢会是以这样一个结局告终,我完全的占了上峰,可老实说,我没有任何快感。比起我失去的,这点胜利真的慰籍不了什么。
向瑾送我们回家,宝贝二话不说,自己洗完澡,跳上了床,还反复叮嘱我她睡觉前已经尿完尿了,晚上绝对不会再起床,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起床。我无奈的摇头,“你不需要这样。”她认真的说:“记住我为你做的牺牲。”
回到客厅,向瑾已经放好了两个Riedel水晶杯,我从酒柜里拿了瓶酒,他看了下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好酒。”
我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大龄女青年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候,除了一醉解千愁,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家中需常备烈酒数支?”
他熟练的打开酒,黄色的液体立即充盈了酒杯,散发出盈盈的光泽。
“那个人,我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会做件大事出来,可这么多年,他一直守着一家快倒闭的外贸加工厂,很不得志。我一向看人很准,就是看不明白这个人。”
“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
“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听,就当我自言自语。我这几年在做天使投资,前段时间他有个项目找我,我觉得很不错,已经进入最后的论证阶段。”
“过去的事情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至于你们的事要怎么发展,由你来决定。”
“很识大体”,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试着发展一下。”
我诧异的看着他,看不透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只能问:“为什么?”
“因为刚才,我很心疼你。你很善良,心狠的事情做不出来,所以以后不要再逼自己。”
“你介意我不能生育吗?”
他又是一笑,“我们不是已经有宝贝了吗?以她的小性子,如果我还有其他孩子,会被她整死的。”
“估计他们会互整,因为那肯定也是个天才儿童。”
“有一个孩子我已经觉得责任很大。如果你真的喜欢孩子,可以继续做幼儿园老师,我觉得那是个不错的职业。”
“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谢谢。”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微风轻送的好日子。实在有太多的业务没有处理,罗斯逼着我去幼儿园请了假,所以我们送宝贝上学后,就难得的有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我把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罗斯。罗斯嘹亮的骂声响彻了全宇宙,“我靠,你是哪条神经搭错了,你还要考虑什么,这样的男人,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还不介意你不能生,虽然是花心了一点,但这也只是坊间传言,而且发生在你们认识之前。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他这样的,我想挑刺也挑不出来,不过真要说他的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将就着吧,与其被我妈逼着相亲,还不如就跟他了,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做宝贝的妈妈。”
“徐星辰,你是脑子浸水了吧,这么好的男人被你说得像打折货,我告诉你,你要的话,就积极点、热情点、主动点,不要整天脑子里就想着当后妈。”
“斯斯,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矫情?”
“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现在好像不会谈恋爱了。”
“你这是重大创伤后压力症,说到底就是杜月朗那贱人。其实你也不用想得太复杂,女人总得找个男人,爱得寻死觅活的没有几个好下场,你看梁山伯和祝英台化了蝶,罗密欧与朱丽叶殉了情。这些远的不说,这些年我们见得还少吗?你自己也是个例子。找个成熟稳重的,能保护你的,就可以了。”
“你说得对,他很忙的,估计花前月下的时间也不会很多,我可以慢慢适应有他的新生活,况且我还有向宝贝。”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
“斯斯,谢谢你。”
“想谢我就给我加工资。”
旁边驶过一辆红色小车,向来对车不感兴趣的我也被那流线型的外观吸引住,忍不住赞叹: “现在国产车设计得真好,就是名字有点长!”斯斯用余光瞟了一眼,惊呼道:“你这是留过学的人说的话吗?那串英文你不会自己拼一下?”
“P-O-R-S-C-H-E,原来是保时捷。”
斯斯估计被我气得不轻,“小姐,这车哪部分像国产车?”
我傻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我印象中的进口车就是大众、丰田,好点的就是宝马奔驰这些,没想到这些生僻的。”
“你能告诉我,向瑾是看上了你哪一点?因为你够傻?”
我摊开两手,摇了摇头。斯斯如被雷劈,“我为什么要认识保时捷,不认识保时捷的才有开保时捷的命。”
“斯斯,我不会开车的。”我郑重其事的纠正她,谁知她哭得更为惨烈,“我为什么要会开车,不会开车的才有请司机的命。”
“斯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再跟我装傻,我就踢你下去。”
“向瑾说今晚想带我去个慈善拍卖会,本来我们关系未明,我是不想陪着他抛头露面的,现在既然我决定和他好了,我想我还是去吧。但是,我好像也没去那种场合的衣服。”
斯斯一个急刹车,马上调转车头,“你不早说,我们现在就去买。”
“你不是说我还有很多工作吗?”
“搞定向瑾比工作重要,凭你那智商,能买得起保时捷吗?”
“还有,你说我这个月超支了,我在想买这种衣服应该是很贵的。”
“少废话,姐有钱。”
我对着镜子嘻嘻的笑,正在得意时,罗斯猛地掐了我一下,我疼得撕心裂肺,她又恶狠狠的补充了一句,“有你报恩的时候。”
晚上,在罗斯和向宝贝的共同监督下,我总算给自己画了一个还不错的妆,穿上今天买的新式旗袍,虽然说不上风情万种,但也算得上是个精致的小女人。
向宝贝撇着嘴,对我买的礼服不满意,我安慰她:“其他姐姐都穿晚礼服,我跟着穿多俗气,我这叫另辟奇径,而且你看这件旗袍,多精致,连袖子里面都绣了花。”说完,又凑近她耳朵说:“罗斯可难得大方这一回,这真的连我都觉得贵。”向宝贝这才笑了起来。
全身穿戴整齐,才想起似乎缺了个晚宴包,这个时候也不能太挑剔,反正我就是去站一下,那种场合真叫我掏钱去拍点什么,估计回来会被罗斯拍死。
我们到的时候,晚宴还没有开始,向瑾挽着我的手步入酒店。美女们穿得礼服的确很好看,只研究了一会就能得出最新的流行趋势,看来向宝贝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就是把握不准流行趋势,所以才穿了这一套,被人说复古,总比过时要好。向瑾拍了拍我的手,估计他以为我在紧张,其实我只是看美女看得起劲。
向瑾带着我穿梭在富丽堂皇的礼堂里,礼貌的向我介绍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应对得很好,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直很温柔。其实不管我穿什么,只要站在旁边的那个人是他,就会一直被放到镁光灯下。
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慈善晚宴,谁知名流荟萃、星光熠熠,竟然有不少是我的客户,我不太习惯他们人前的风光,所以看到他们光鲜靓丽、仪表堂堂,一时有些无法适应。他们隔着人群向我点头致意,或者避之不及,应该都被向瑾看在眼里,我看得出他眼神里的疑惑。
我不想再被人认出,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藏起来,到拍卖开始的时候,才坐回向瑾的身边。可不管我怎么躲,这个晚上都注定是不平静的。入口处,我又遇见了平生最不想遇见的第二人,第一人是昨天遇见的杜月朗,第二人是他的前妻,就是当年那个打碎一地纸鹤的女孩黄嘉欣。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正火冒三丈的与保安争执不停,印象中她虽然不是讲理的人,但气质清冷,是个高傲的大小姐,这种公开场合大吵大闹应该不是她的风格。
驻足看了会,又被不少人认出,我只好朝着出口的方向又挪了几步。黄嘉欣的声音不时传来,“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这里的贵宾,我随便一双鞋就抵你们半年的工资!”保安一开始还尽力和她解释,你没有邀请卡,到了后来索性就由得她出丑。
我决定去会会她,与其被她看见借机奚落,还不如主动出击。此刻她的妆容精致,礼服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却总有突兀的感觉。走近一看,就明白了原因。她所穿戴的虽然都是高档货,但显然不是当季产品。潮流这是个奇怪的东西,你顺应它,不见得你能多高贵大方;但你不顺应它,必定显得异端邪说,尤其是这种所谓的高档社交圈子。
她一看见我,像野猫遇到了危险,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原本还不顾仪态的极尽骂人之能事,此时忽然就端起了大小姐的架子,露出一个色厉内荏的笑。
“你,你这个土包子怎么在这里?”
我指了指自己,问:“你说的是我吗?”
只这样一问,她就沉不住气了,“你少在我面前装,当年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我,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黄嘉欣,当年你指天对日的非他不嫁,我想我就牺牲下,成全了你们吧,起码你们可以不要祸害其他人了。谁知昨天看到杜月朗灰头土脸的,今天又看到了你这一出,你们这样,让我觉得当年这一闹,好像是为了成全我。”
“你,你……”她的样子很狰狞。我忽然想起了当年的她,眼里总挂着不耐,好像和别人说多一句话,就会降低了自己的格调,而此时她已经全然顾不上任何的礼仪风度了。
向瑾朝我走来,黄嘉欣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马上嫣然一笑,“这个你不认识吧?这是向城集团董事长的亲侄子,你不用看了,再看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得到摸不着。”
我心情甚好,继续看她的好戏,她对旁边的保安说:“看到了没有?这是我男朋友,他现在来接我了,现在可以放我进去了吧,叫你们还敢狗眼看人低。”
“是这样啊,正好可以请你做个介绍。”我不失时机的回了一句。
“他才不屑认识你这种小人物。”
向瑾越走越近,黄嘉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好看,最后竟然慌不择路,我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含笑道:“你看,他不来了吗?”
“我忘了东西在车上,我要下去拿。”
“急什么,也不跟男朋友打个招呼,这么多年都没变,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
向瑾看我笑颜如花,黄嘉欣则一脸的惊慌失措,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他继续关切,黄嘉欣此刻大概连撞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保安好心提醒她:“这位小姐是向先生的贵客”,被她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叔叔快到了。”
“你叔叔?”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间,开始后悔今天晚上为什么要答应他来。如果没来的话,此时我应该和向宝贝在床上闹成一团,我恐吓她再不睡觉,明天就取消奶酪芝士蛋糕,她就嘟着小嘴说明天一定要将我的恶行告诉爸爸,我们就会没完没了的斗嘴,斗累了就抱在一起睡觉。
一群人向我们走来,走在中间的是向豫。虽然和向瑾一样天生长着一副好皮囊,可和向瑾温文儒雅的风格不同,他如同天生的王者,举手投足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近觑。黄嘉欣大概是气糊涂了,竟然拦住了向豫的路,被保镖向抹布一样扔到了一边,我看不到她埋在长发间的脸,只看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当年我独自在异国他乡,被回忆折磨得蚀骨锥心,用过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们,可即便我是曹雪芹再世,也无法想象他们会变成这样,如此的一败涂地。
向瑾走过去,恭敬的叫了一声叔叔。刚想将我介绍给他叔叔的时候,却看见他已经走到我面前,并且伸出了手。
“Echo,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我含笑,“看来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说:“你今晚真漂亮。”
“谢谢。”
向豫问旁边的向瑾:“你认识Echo?”
原本想做介绍人的那位被反客为主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是我,怎么也要愣住两秒,可对方不愧是向瑾,从容答道:“叔叔,这位是宝贝的幼儿园老师。”
“徐老师?”向豫问我,我尴尬的点点头。
“那天宝贝来我这里来,一直说你的各种好,我当时觉得很好奇,谁能把我们家的千金大小姐治得如此心服口服,原来是你,就不奇怪了。”
“你真是抬举我了,谁治谁我现在都还没搞清楚。”
“可你几时做了幼儿园老师?怪不得最近你助理像吃了火药一样,想约你都约不到。”站在向豫旁边的秘书笑得有点牵强,估计罗斯最近没少给他吃闭门羹。
我笑着和他寒暄,“这丫头居然连你都敢回,回去我一定要扣她的工资。”
会场的灯这时熄灭了,一束白光打在舞台上,慈善拍卖要开始了。向豫前呼后拥的往前走,我挽着向瑾的手在后面跟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暗想,回去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有钱人的游戏我并不热衷,周围的人却个个红光满面,玩得很尽兴。我很费解,男人的场面话、女人的故作娇羞,在任何地方都显得虚伪客套,偏偏这群高智商人士很受落,可能这正是他们热衷的游戏,如果你不够假,你就输了。
很多藏品都拍出了惊人的高价,主办方很会调节场上气氛,不时请出几个贫困山区的小孩讲述生活的不易。这真是最讽刺的事情,要知道霸占地球绝大多数资源的就是在座的这些人,这里随便哪一件糕点几乎都是他们一周的生活费,他们在浪费挥霍时何曾有过怜悯,这种场合的所谓善举其实也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正在我愤世嫉俗的腹诽时,最后一件藏品终于在千呼万唤中被抬了出来,是一只镶满珠翠的晚宴包。主持人用那种特别振奋人心的语调介绍了这包的种种稀奇之处。拍卖官煞有介事的开始喊价,应者众多,经过七八轮喊价,最后就剩下向豫和坐在他旁边的静枫小姐——国内一线女星同时也是他的最新绯闻女友。两人礼貌着又彼此叫劲,最后是静枫小姐忍痛割爱。向豫做了个承让的手势,走上了舞台。
主持人调侃道:“向先生,你向来怜香惜玉,今晚为何和美女争持不下呢?”
向豫说:“在场有一位女士,今晚的穿着非常适合这个包,所以我想送给她。”
他平稳的语调引来场下阵阵尖叫声,追光灯像探照灯般开始追踪在场的每一个女士,向豫拿起香槟,竟朝我这个方向举了下杯。我故作镇定,朝他颔首一笑。灯光最后锁定了静枫小姐,她穿着的是一袭绿色的曳地长裙,从颜色上看,的确是她最配这个包。舞台上的LED屏幕马上出现静枫小姐深感惶恐又掩饰不住的笑意,现场更是像炸了锅一样,记者从四面八方火速聚集过来,闪光灯一下耀了人的眼。
主持人继续拉升现场气氛,“静枫小姐,我觉得今晚的事情告诉你一个道理,有时候你喜欢的,不需要自己去争取,只要告诉你旁边的男人就可以了。”
LED屏幕的静枫微微撅嘴,假装嗔怒,但脸上全是笑,众人热烈的鼓起掌来,站在台上的向豫不置可否,一派风度,更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