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相亲李航索性没太早去,因为婚介情感顾问Amanda介绍的所谓不错的女性没有一个准时到的。当他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约定的时间之后了,与他前后脚进入的女士正是将要见面的陈老师,M星人的视觉神经分析可以快到万分之一秒,远超过地球人的速度,认出对方的李航一边打招呼的同时发现陈老师顿了一下抬高了下巴,似乎为两人同时抵达有些不满,虽然他俩都迟到了。
落座,简单寒暄,大约十来分钟之后,词穷。陈老师身材属于胖的比较有弧度的类型,M星人李航对地球人没有审美偏好,他只想了解地球人而已。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李老师去接电话,按照套路这是要走的意思,有之前的相亲经历M星人都懂得。但李老师并未走远,一边听电话一边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徘徊,于是Tom李航通过黑进她的手机截获了电话内容:
“妈,我们见面了”,原来这是陈老师母亲的来电,
“嗯,怎么样?”电话那头不咸不淡的问道。
“他自己开公司,毕业学校还不错,生意好像还可以。”陈老师回答的不淡不咸。
“哎,做生意的不稳定,还是不如公务员,你张叔他儿子也做生意,一年赚一年赔,今年还得靠你张叔想办法搞贷款。现在什么都叫生意,今天做明天不做的,他具体干什么生意?”
“好像主要是国际贸易这块,有些出口电商之类的……”
“跟干淘宝的差不多不,起早贪黑发货还赚不着什么钱,外国人的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嗯,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吧。”陈老师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直直地坐下,并且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微微侧向玻璃窗望出去。
陈老师这样留下余地,但又没什么积极性的态度,似是等着李航争取,好像这次相亲李航有争取的义务,而陈老师只需要做评判选择即可。
一方可有可无,但另一方也不是非她不可,这样的相亲很难合拍。李航这边本来就是研究人类,不过这个专题的确是有代表性,他正在想该如何继续,陈老师的手机屏幕上一连被几条微信提醒刷屏。李航继续读取她手机上的内容,不等对方看到微信内容,他已经知道了,还是陈老师母亲的微信。内容如下:
“以咱的条件,可找的范围很大,接下来还有几个要见面的。”
“教师现在是公务员待遇,咱有编制是铁饭碗,至少跟公务员是一个层次的,我和你爸觉得咱怎么也得找个门当户对,起码是个事业编。”
“这个人你要觉得还可以,就先保持联系,咱回来先跟你二姨介绍的那小伙子见个面,他在财政局,父母又都是干部;还有另一个男的是玫瑰家园网上次介绍的那个,年龄也还合适,我去问过他们单位是管委会下辖的国企,而且他也是正式编制。”
一连三条微信催促,让李航哭笑不得,他已经在网络上搜索,最多的信息是毕业生选择考公务员获取铁饭碗的比例很高,他知道所谓铁饭碗代表的是很多人眼中的稳定和成就感。同时显而易见的这样的观念来自上一代人,在意识方面这些地球人的代际传递非常强大,大量的青年人因为父母的视野局限,成长过程中很难形成更多的见解,就像眼前相亲的这位陈老师,父母几乎动用了所有资源才给她搞到编制,并且由于他们都是普通公务员并没有更多的办法,因此花费了一笔不小的数字。越是普通条件下越渴望进入体制,这样的信息在该地区地球人的网络上比比皆是。
在这些年轻人父母那一代人的有限经历中,社会变化十分缓慢,的确也没有出现适合大多数人能力水平的更好机会。于是这种一代人给下一代的价值观局限在这么个狭小的方向上。
李航发现尤其是对女性来说,成为一个有编制的教师是非常好的选择,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利于找对象。这让女性的发展规划变得更为狭窄,工作就是为了找对象,教师既有编制又有利于孩子上学教育,相当多的地球人持这样的观点,虽然教师由于工作忙碌和性格因素对孩子的学业压力影响较大,且数据统计中并未呈现教师的子女有更多的突破,反而相对更容易循规蹈矩。
教师这个工作特别重要的分水岭来自近十年的改革——教师开始享受公务员同样待遇,编制变得炙手可热;而在这之前,教师除了假期长之外并无特别,同时由于面对数量较多的学生付出较多,这个行业属于受尊重但没有特别高收入的范畴,那时候从事该职业的青年人理想化程度较高且在教学方面孜孜以求。但随着编制和待遇,以及公务员同等等标签,越来越多进入学校并争取到编制的人是需要通过关系和手段,并且越来越多有点关系但不足以让子女获得更好铁饭碗的父母,倾向于把孩子弄进教师岗位,甚至没有编制的教师岗位也优先于其他选择。
由此,原来不以教师职业为目标的人占据了这个行业,他们仅仅是想进入体制内获得铁饭碗,他们除了拥有更大野心和更大脾气,并没有像之前的教师那样有更好的付出意愿和自我要求。教师开始变成有门槛高但要求低的行业,这只是公务员体系的一种代表,
这样的情况日积月累,导致从事教师行业的年轻女性,假若有编制,则自视甚高且比较挑剔。然而她们与陈老师一样自身即使乏善可陈,但由于工作的外力附加,导致她们在相亲市场上有一定优势。这也反映了另一个事实:该地区地球人寻找配偶很多并非出于他们所谓的感情和人的特性,而是把其他外设条件放在第一位,如果同样的条件换其他人来也是一样,对人本身反而没有那么重视。简而言之一个人具体怎样,在相亲市场上远不如这个人是否有编制重要,再说了挑完了条件再挑人本身,那就真是太难挑剔了,所以地球人的取舍很简单直接。
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其他很多领域,例如陈老师母亲微信里最后提到的在国企有编制的那个小伙子,在陈母眼中还是优于李航这个商人角色的。在她看来一个人最好进体制内,实在不行在体制边缘也好,上一代人的观念其实不仅仅影响了子女的就业和择偶,而是在子女成长过程中早就打下了烙印形成全方位的影响。
“不绝对,不绝对”,Amanda回应着李航,“也不是女士和她们家人非得找公务员,其实像这些有稳定工作的姑娘,对做生意的人和企业高管也感兴趣。不过主要是高净值群体,最好是除了房产等之外的可支配资产越多越好。”
“这个资产倒不是问题,但又这样资产的人一般来说选择什么样的配偶比较好呢?”李航有些不明就里,他很想知道目前地球人的看法。Amanda笑了一下,作势要带他去看终身VIP会员的选择数据库。
此时,郑梓轩则按照之前约定的,去见之前被硬推荐给他的候选人,上次电话里拒绝了对方提意的高老师,但是接手的婚恋顾问似乎很执着,又推荐了另一位赵老师。
赵芳芳老师已经在玫瑰佳缘的沟通室待了一上午,这是个配备给非VIP会员碰面建立初步印象的地方,很多相亲会员喜欢先在这里看看对方,有茶水和空调,不合适也不耽误工夫,合适可以再约了细聊,特别适合一天集中相亲的男女们。赵老师她似乎有足够时间,当然也见了不止一个相亲对象。相亲的疲惫感和适应了这种高效率的碰面之间有个平衡,她倔强的坚持着。她愿意在这上面投入足够多精力,这也是一种努力的方式,现在的她不会轻易放弃一个基本条件过得去的相亲对象,万一合适了呢。
经过这么些天的折腾,M星人郑梓轩已经开始适应地球人的节奏,每件事来地不是那么猝不及防,但是理解起来怕是需要些时间。他走进沟通室,远远望见正对着茶杯发呆的女士,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等候的时候玩手机,像是休眠了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