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安淳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那一日。

          我在雨中踟蹰,缱绻于青雨白雾。

       乍听游吟,温暖的声音,浅浅渗入心底。回头,却是擎了一把淡青色油纸扇的你。细细的竹叶寂寥地在伞上开了几枝,又在你月白色袖摆上蔓延了一片。

         惊梦。

         我慌了脚步,错踏行空,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目光攀上你白净的脸,星眉剑目,倒成了郁郁的清秀。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了我慌乱的心绪。

         霎时大雨倾盆,雨声淹没了一切,雾气更浓。

       我听不见你笑着说了什么,在那一把伞下,只是凝着你湿了的发,和你身后若隐若现的一池沉默白色荷花。

         我心悦兮。

        临末,雨声渐稀。我转身既要离开,你紧紧拉了我的袖子,递过一枚玉佩。

        琥珀色,珍珠光,温润一如你的脸。

       我淡淡一笑,缓缓离开 ,沐着湿冷的雨汽,一蓑烟雨任平生。

        并未回头。

        再次相见,已是鸟雀呼晴,一一风荷举。

        我擎了一只荷叶,懒懒摇舟,折几枝莲蓬。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风和日丽,荷香氤氲。波光偶有粼粼,金光潋滟。

        丰茂的一池荷叶,郁郁成林。

        我们隔了这一顷荷叶,遥遥相望。

        风起,云散。

        忘我。

       乍时小舟猛然一摇,我轻呼,落水。眼前一黑。

        醒来,周身已是满满的温暖,粉色丝被,心字香烧。镂空的雕花木床,青花白瓷,兽行铜尊。一扇洛神赋图的屏风透着清晨淡淡的光。

        日后的悉心照顾,文言雅语,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了一层轻纱,不再真切。只是那么些片段,还散发着余温。但是这余温竟也掺杂了浓浓的伤郁。

        例如,我们一同游园。在日落黄昏之时。

       秋光好,菊花虽然在暮色,却也是恣意盎然,暗香浮动,疏影横斜,远空当中有南飞的大雁徐徐飞过,我知道你是要归乡的,你紧紧执我的手,在园中缓缓行着,俩顾两不言,心照不宣,我说我会等你,在我们熟悉的记忆。

       例如,我们行于熟悉的小路,两旁摇曳的花朵了,伴着狂恋艳彩的蝴蝶,记得你说梦中见过我,说你当时口不能言,却见我渐行渐远,而后终于跑到我面前指手画脚的说“我不想和你分开”我笑你梦里都有矫情的酸味,却已心暖如春。

         你说,陌上花开缓缓归。

        你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说……

       字字句句都载着无限温情,好像还在记忆中挣扎,证明结果已经注定的爱情。

        爱情?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销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果一切都仍是你所给我看到的那样。

       如果我们一直假装下去,可不可以一起白头。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被时光碾过,就成了一生的悔恨。

       如果在那段记忆里,你没有在你没有在我日日食用的饭食里,掺上相思断肠红。没有在午夜里时时刻刻盘算着如何挖取我的心。没有为了你早已入土的妻子,谋害另一个人,或者是妖的命。

         那么,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可是又怎么还有如果这种事。

         是啊,我是妖。

        当我告诉你,我叫妖月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你了,我只是天上月在荷花池里投下的影。妖冶如斯,名乃妖月。

       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两次偶遇中的必然?呵呵,那块玉,早已被道士下了咒,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妖灵。

       我不怪你叫人在水底掀翻我的船。因为,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就只需要一眼,不管那一眼中刻意隐藏了多少虚情假意。所以我愿意为假装昏迷。只是,在我们遇见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偷偷看着你们的温馨,偷偷看着道士对你说,要想让她活过来,必须用荷花池边,日日徘徊的那个女子的心。

       我愿意为你奉献我的所有。奈何!我只是一个影子。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夜夜都成珏。

          我爱的你,安淳。原谅我抹去你的记忆。

         我想,以你对我的空白,来成全我对你满满的爱意。纵然这个影子再不会凝形。破碎。

        偶然,还会看见你牵着她的手,缓缓从池边走过。你对她说,既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但是我却只记得,安淳,那一日,花影迷乱,你握着我的手,在案上写:

         红泪蚀透薛涛笺,心字已成灰。

         你送我的唯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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