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关三就路口叫车,而丁二奎也早早地替自己和刘舜臣打包好了行李在店门口候着了。刘舜臣穿戴洗漱完之后把茹芸斋铺子的钥匙交到了金瞪眼儿的手中并和他说:“金爷,现在的情况您也都了解了。咱明人不说暗话,这趟我跟二奎去营口怕是凶多吉少,茹芸斋这就交给您了,我们不在您替我们支应着几天,回来后茹芸斋这买卖算您一份,我们若是回不来,这铺面和货底子就收下吧,您可千万别嫌少了。房契我给您搁柜子里了,您也算得上是圈里有名的大行,若是能接下茹芸斋这摊子买卖也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话说到这儿刘舜臣向金瞪眼儿弯腰作揖转身就要出门了。
金瞪眼儿一看他这架势赶忙拉住刘舜臣硬是要把钥匙往他手里塞嘴上还说着:”等会儿!刘掌柜!您拿我当什么人了!这份买卖我不能要,您走了,铺面我给您看着,卖了什么东西收了多少钱我给您算到账上,您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当面向您交割,您一直不回来我也绝不敢称自己是茹芸斋掌柜。要是看得起我金玉安现在就把房契拿回去!“
刘舜臣还再想说什么的时候金瞪眼儿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什么也别再多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份房契塞进了刘舜臣的怀里。想来这金瞪眼儿不愧是位爷,他拒绝了自己将茹芸斋的买卖匀给他反倒更让刘舜臣满心佩服。如今这世道人心难测,遍地都是占便宜没够的主儿,能有像金瞪眼儿这般局气的人实属少见。虽然金瞪眼儿已经拒绝了自己但刘舜臣心里已经暗下决心,如果这次他和丁二奎能顺利回来茹芸斋这份买卖绝少不了金瞪眼儿这份。
到了这会儿关三已经从前面路口叫来了两辆车了。他招呼刘舜臣和丁二奎上车马上就走了,刘舜臣愣了一下忙问:“去哪儿啊?”
关三一撇嘴:“你傻啊,你们今儿就得跟我去营口了。”
“让人力车把我们拉过去啊?”刘舜臣又问?
“合着你昨晚还没缓过劲儿?当然是先让车拉我们去先去火车站啊?”
刘舜臣小声嘀咕了一下:“那天见你那么厉害,起码也是个半仙级的人物了。原以为你能施个法什么的直接把我们弄过去,结果还是坐火车,我最怕坐火车了。”
结果这一嘀咕被关三听到了,转头就怼了刘舜臣一下:“别说我不是半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在如今这世道也得坐火车!真是魔怔了你,想啥呢?”
刘舜臣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确实越来越不清醒了,没准跟自己体内蛊毒快发作了有关。接着他和关三一人坐上了一辆车,丁二奎把行李搬上车后跟在拉车的身后跑了一起来。
不到晌午他们就已经到了火车站,不得不说这两位车夫腿脚功夫真是了得,拉着人连带几十斤的行李连续跑了两柱香时间的路程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反观同样是练过功夫的丁二奎,身上没带任何东西,临到地儿时已经跟个半残废似得了。要不怎么说专业和业余的差了不止一个等级呢?
到了火车站后刘舜臣负责去买票,关三和正在挺尸的丁二奎负责看守行李。正在这时一列火车呜呜地进站了。
待车停稳过后车上下来了一队荷枪实弹宪兵,大约百十来人沿着火车站成了一排,接着又下来了一队伤兵也有几十号人,有躺担架上的也有拄着拐杖被人颤颤巍巍地扶下来的。最后下来的是被人用担架抬出来的尸体,居然有几百具,都统一用白布盖着。
这时候刘舜臣也买好票过来了。关三扭头问他:“这都是谁的人啊?”
“哦,这些是黄杰黄旅长的人,他们刚从前线和日寇搏杀回来,听说打地很惨……”
“这还用听说啊,你看看回来的活人还不如死人多呢!”倒在一边的丁二奎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刘舜臣见他拆台狠狠冲他踹了一脚。
关三又问他:“票买到了?我们坐哪辆车?”
刘舜臣指了指刚下来士兵的这辆车。丁二奎努力地抬起头瞅了一眼,向刘舜臣惊讶地问到:“不是把,掌柜的,这刚从前线下来的车啊!得算是军列了吧!咱平头老百姓应该没资格上去得吧?“
刘舜臣叹了口气说道:“这趟咱算是赶巧了,这批是运输的是前线下来最后一批士兵。由于去往营口的车次太少,这辆车勉强作为民用了。不过要是国军再节节败退恐怕北平也要保不住了。”
“能换一趟车吗?”关三紧皱着眉头问向刘舜臣。
“没了,今天发往营口的列车就这一趟,而且一会儿就走了。”
听完刘舜臣这么说,关三也不再言语,同丁二奎拉上行李就往车厢走去。
他们所在的车厢正好是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里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刘舜臣他们刚上车把行李安放好就上来了一队宪兵,这些人上车之后都猫着腰似乎在搜寻什么也不招人问话,匆忙巡视了一圈后又下车了。碰巧一个卖烟卷的小贩在站台上正好挨着他们的车窗,刘舜臣就把窗子拉起向他买烟。要了包烟之后他还向买烟卷的小贩问了一声:“唉?我说这些当兵的还上车搜什么啊?不会是这车上还有东洋人混在里面吧?”
小贩冲他摆了摆手说:“嗨!不是,有东洋人你们早就被一起撵下来了。说是刚才运伤病和尸体的时候少了几个。”
“少了几个啥?”刘舜臣又问。
“少了几个当兵的尸体。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法再找了,因为这趟车上还有去营口的要员,他们耽误不起的。看见前面几节车厢了吧,都给宪兵封住了,你们能上这趟车纯属赶巧。”
刘舜臣听完后哦了一声,顺手把钱扔进了小贩的香烟盒子里又关上了车窗。自个儿在心里琢磨,这事儿也是挺纳闷的,难不成几个死人还能丢在火车上?
旁边的关三倒是表情有些凝重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刘舜臣:“刘掌柜,这趟车几时能到营口?”
“差不多明天一早就能到营口。”
“这么慢啊?”关三喃喃自语了一下。
“嗨!这有啥稀奇的,车次少,过的站点多,而且车上还有要员在,可不得开慢点稳当呗!”在一旁的丁二奎倒是忍不住插起嘴来。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留点神吧,尤其是到下半夜。”说完他用那把白面扇子遮住了脸呼呼大睡了起来。
刘舜臣和丁二奎被他这句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互耸了耸肩,也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列车拉响了汽笛,伴随着滚滚浓烟使出了车站。
一路上关三都用扇子遮着脸睡觉。丁二奎便和刘舜臣扯起了闲篇。
“你看掌柜的啊?上次这位关三不是在销毁那龙鳞时在他的扇子上印了个拓片吗?为嘛现在我里里外外都看不见那拓片的痕迹呢?刚才我特地注意了一下,扇子的正面和反面都是白纸一张。”
“少见多怪,那印了拓片的扇子还能用吗?他肯定得换一面扇子啦!”
“不对啊,你看这扇子坠,这分明跟我们上次看见的扇子坠一模一样啊?”
“人家没准只是把扇子换掉了,扇坠取下来继续用也不是不可能。”
“那到也是,不过掌柜的您发现了没?关三走起路来不知道为何总能听到铃铛摇晃的声音,他全身上下我都瞅了一遍了,就是没看到哪里挂了铃铛。”
“你这么说倒也是啊,从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无论何时这个人走路的时候总能听到铃铛摇晃的声音,但就是找不到声音地来源。这关三还真是位谜一样的人物,我们俩到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底细。昨天他倒是跟我说起过,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掌柜的那你干嘛不现在就问问他,还等事情结束干嘛?”
“丁二奎啊丁二奎,你脑仁就只有芝麻绿豆那么大啊!他的脾气本事我们都还没摸透,现在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万一人家一时兴起挥起扇子把我俩的脑袋也削下来怎么办?你想跟那戏蛊师落得一个下场吗?”
“我也就是好奇啊!掌柜的难道您不好奇吗?”
“好奇害死猫!”
“那别的不问,你总该问问他走路哪儿来的铃铛声啊?”
“二奎你这都找的啥问题,咱俩现在连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你管那破铃铛……”
“铃铛在这儿。”关三扯下了贴在脸上的扇子,使劲扭动了一下扇坠,里面滴溜溜地滚动着一颗小巧的铃铛。那铃铛通体金黄色,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泛着奇异得光泽。就在刘舜臣和丁二奎看这小东西出神的时候关三一把又把扇追扭上了,这样他们二人才收起目光。”
“敢~敢情,这铃铛一直就在扇坠里面啊?我说咋一直看不见呢。”丁二奎,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是探魂铃,离周围的游魂越近,里面的铃铛滚动地就越响。平时也会经常响动,因为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道到处都是游魂。”
“可是,三爷,这个铃铛现在就响个不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