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我在一中站下车后,往地下通道走去。这时,熟悉的二胡曲在耳边悠悠响起,顿时,关于爷爷的记忆全部在脑海复苏,我泪流满面,驻足而听,却没勇气走过去看看。这首二胡曲,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我也不会拉二胡,但从我出生开始那十九年的生活中渗透着爷爷的二胡演奏,我听遍了几乎所有经典的二胡曲,那音色已经深入骨髓。我能听出这位演奏者的技术不怎样,尽管曲子基本连贯,但不够圆润,有时还有个别杂音,但不管他拉得怎样,我的腿似乎被万能胶粘在地面,久久无法挪开。爷爷去世已经十五年,我以为我走出来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体会到不久前二弟和岳医生说过的话:有些人的离去是时间是无法抹平的,只是沉淀在心底而已。
听了好久,我终于回过神来,才慢慢往地下通道的一端走去,准备回家。而那位演奏者恰好在那里,他是一位两鬓斑白的大叔,大概六十多岁,戴着眼镜,跟前摆着一本乐谱。他缓缓地拉动着弓子,那神态似曾相识。我又在那里踌躇不前,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注意到我,远远地对我喊道:“孩子,你也会拉二胡吗?”我摇摇头,他朝我招招手:“你能不能走过来啊?我的耳朵不太好。”犹豫了一会,我竟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他说:“我以前在部队时,自学了二胡,这些年来我一直离不开它。现在老了,在家里,孩子们觉得吵,我只能到外面来拉二胡了。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懂这个。”“叔叔,请问你会拉《二泉映月》这首曲子吗?”“啊?什么曲子?”他的耳朵果然不好。我只能提高分贝再说一遍,他终于听明白了,淡淡地笑着说:“我只记得一段。必须有乐谱,才能拉完它。”然后他就拉起那一段来。
尽管这位大叔的水平真的远远不如我爷爷,但这种面对面的演奏,这首熟透到骨子里的《二泉映月》,已经足以让我无法自抑。我的思绪缥缈,元神出窍,已经不知道我在哪里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那首曲子,仿佛那首曲子长了一双翅膀,带我飞到爷爷身边,他穿着中山装,正向我走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他在叫我:“姑娘,姑娘,你在想什么呢?”“对不起,我想起我爷爷,他以前经常拉二胡,这首曲子我从小听到大,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了。”我的声音很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楚。
我猛地意识到我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必须回家了。我提高声音对他说:“谢谢叔叔。我得走了。”“好的。我天天在这里拉二胡,你想听就来,下午六点前,我都在。”我点点头,转身离开,身后又想起那段《二泉映月》,凄凄不似向前声,我泪如泉涌,洒满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