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小镇的孩子。小镇在省交接的边界,县里想把小镇甩给另一个新进市的县,市里不接,县里也忘了,久而久之,小镇成了县里最贫的小镇。
她在小镇里长大,吃小镇的土种出的菜,喝小镇的泉流出的水。小镇的人,早上起来大家都开始忙活,孩子上学,大人上班,早餐店卖早餐,菜农开始赶集市,一切井然有序。她在这样的环境长大,认知也是简单的。
接近黄昏,吃完晚饭,大人三三两两说笑着聊天,她是不听这些琐碎的,也是不爱听的。 写完作业,她爱找朋友玩,几个朋友一起耍,一根简单的皮筋也跳出百种花样。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天还没有蒙蒙亮,被灯光叫醒起来赶车。一上午坐车转车,她脸色苍白,吐的毫无血色。
她是知道自己晕车厉害的很的,各种治晕车的法子都没有用。上车她刻意不吃东西,稳定一会儿,还是抵不住,胃里的酸水苦水一起往舌头上趟,她漱漱口,喝点饮料缓一缓,过不了多大一会儿,饮料和着胃酸又闹起了革命。
妈妈在旁边看着心酸,也帮不上忙。她把车窗打开,左手搁在车窗边沿上,下巴搁在手腕上,鼻间呼吸着闷热的风,喉咙间的浊气才散开一点。
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她跟在妈妈的脚步后,踏出了车门。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她用手遮住眼睛,大脑又是一片晕眩,等镇定一下,再次确定,不是出现的幻像,大楼是正儿八经的建筑物的。她以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楼的。
她和妈妈的距离保持在两三步,手心里一片潮湿,不知道已经出过多少层汗。她的身子紧绷着,一个车从道上驶过,她都惊得回头看。其实,她是走在安全的人行道上的,车子和她隔着几米宽的马路。
她紧紧跟着妈妈朝前走,来抵抗对陌生环境的不安。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每一个都穿着精致,精神抖擞,连身上的细节都彰显着精英的气质,细到随身携带的一包纸巾。
她既想抬头看,又不想抬头看。这里的人们和小镇人们的生活如此不一样。有三四岁样子的小女孩从她身边走过,手里有她不知道名字的美食和玩具。她真美呀,顺滑的发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留着齐刘海,皮肤很白,一蹦一跳,上了一辆白色的小车,撒娇的喊一声:“妈妈。”
她看看自己肩上背着的朴素背包,还是堂姐用过给她的。褶皱的白衬衫下,有一部分没有遮住的手臂是偏黑的黄色,她把手臂往衬衫里缩了缩,好像这样,她也可以有肤白的手臂。
其实在小镇里,她是很优秀的。她的成绩好,性格也乖巧,也不捣乱,是隔壁家阿姨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不骄傲,但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卑。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过着每一天,完成作业,吃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