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且说那猴子褪去黄袍,满园的仙桃都进了腹中,躺在树中昏昏欲睡。守园小仙早早被赶出去,喜滋滋的守着入口,等待猴子的调遣。
今日是王母生辰,在瑶池宴请了一众仙人。正值午时,几位仙姑带着玉盘前来摘取仙桃,园前的小仙上前问了原因, 便带着几位仙姑进了园,
“今晨天帝派了大圣来守园,怕是有些乏了,让下官出来,自己不知到哪儿打盹去了,几位仙姑可声音小点,别触了这霉头。”
仙姑们嬉笑着,听这话安静下来,问道
“天帝教他来的?”
“自然”
“让个泼猴来守蟠桃园?你可莫被他哄骗了”
“天帝的手谕自然不会认错。”
猴子昏昏的醒来,瞧着一行仙姑拿着玉盘进来,正准备上去询问一声,好显出自己也是这守园人,便听见这仙姑的话,心下一气,随手摘了仙桃囫囵吃完了,将果核丢进玉盘里,惊得众人一叫,与小官说话的仙姑也吓了一跳。
“蟠桃园进了贼人,偷吃这仙桃,你这小官的脑袋要掉了”
小官立即跪下来,身子矮了一截,声音发颤
“大圣说他乏了,教小官出去,不等他唤小官也不敢进来”
这头说这话,那头猴子摘了整座桃园的桃子,瞧着个头大些的,就吃两口,个头小写的就吃一口,左手拿两个,右手握一个,怀里还兜着三四个,在树上跳来跳去,好不潇洒。
莫等仙姑找上门来,猴子到来了她们面前。
黄袍未着身,头冠也不知去了哪儿,一头的乱毛捧着怀里的仙桃来此,见着仙姑大叫一声
“嘚!见着本官还不行礼?”
仙姑见他怀里捧着仙桃,脸色都白了,大叫
“你个泼猴,你怎敢吃蟠桃?”
猴子眼睛瞪起来呲着牙,告诉她
“俺老孙吃了就吃了,用得着你这婆子教训我?”
仙姑抬眼望去,整座桃园只剩下了绿油油的叶子,一个粉白的桃子都未见着...
【贰】
“后来呢?后来呢?太娘娘,后来呢?”
太娘娘摸了摸夏靖的头,笑着摇了摇头。
夏靖一下没了笑容,外面日头落下山,家家户户都被笼在着黄光里,青绿色的大叶子也泛着黄色,每次这个时候,太娘娘就不讲了,只望着外头发呆,夏靖欠欠身子挨着太娘娘的脚坐下来,不一会儿,日头下了山,余光中窸窸窣窣的窜进来一只猴子,嘴里叼着后山的野果,进门昂头打量了一圈,随后也挨着他坐下来,一口一口咬野果子,夏靖伸手去摸猴子的头,却被它抬头瞪了眼呲了牙打掉手不让他碰,夏靖又搭上去,又被打掉,一次一次的,太娘娘在后头一声一声的笑,夏靖转过头去学着猴子的模样,冲太娘娘呲牙,又转头对猴子说
“你今夜别跟我回家了!臭猴子”
说完起身走出门,猴子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随手摘个小果子砸向他,见夏靖怒目瞪着它,就笑起来。
夏靖是两年前上山捕蛇时见到这只猴子的。那时冰天雪地的,猴子卧在一堆树叶下发抖,夏靖带它回家好生照顾,半年以后猴子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上山捕蛇,去市场贩卖。
猴子还喜酒,每次从市场上回来顺道打二两黄酒,回来温了,躺在榻上砸吧起来。猴子见了也凑上来,指着酒罐,夏靖扔给他一碗,猴子倒不客气,拿来就喝,最后一人一猴倒在榻上睡了一晚。不过最近几年税收一年比一年重,夏靖也是许久未大醉一场了。
“明日去集市买了蛇,我便带你打酒去。”
猴子跟上来,咿咿呀呀的嘟囔,夏靖摸了摸他的头,一起回家去了。
第二日清晨,夏靖背着篓筐朝集走,不到晌午就卖完了整筐蛇,被猴子拉去酒馆打黄酒,又上街头买太娘娘喜欢的桃花糕,带着一并冲山上太娘娘家走去。
太娘娘听见夏靖的声音,从榻上起来走出去迎他,夏靖晃了晃手里的黄酒和桃花糕,太娘娘笑起来
“太娘娘,这回不可不能耍赖,桃花糕我也提来了。”
“自然”
等一行人都落座了,猴子今日倒是安静,独个儿占了个酒坛满足的喝起来,醉醺醺的打呼噜。太娘娘的继续昨天的故事,慢慢的对夏靖说
“那猴子与仙姑动起手来,惹得瑶池一晃又晃,王母派天将带两人至瑶池,那猴子不肯,在天庭到处祸害,闹得天宫不得安宁,最后天帝请来了佛祖,取了他的仙骨,贬入凡间。”
夏靖放下酒,问她
“没了?”
太娘娘点头。夏靖接着问
“那猴子呢?”
太娘娘笑,闭而不语。夏靖躺在榻上不再说话,那猴子被取了仙骨贬至凡间,可能没命了了吧。太娘娘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猴子打断,猴子手扶桌子瞪着她,太娘娘想了想又闭上嘴。
太阳又落下山,夏靖起身准备回家,太娘娘的故事终于讲完了,夏靖也要许久不来,走之前太娘娘对他说
“每日日头落山的时刻,是云彩最薄的时候,那些神仙们能瞧见人间。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就冲着天上说。”
“太娘娘,猴子神通广大都被剥了仙骨,我一届凡人神仙才看不到我呢。”
回家的路上,猴子跟在夏靖身边,低着头十分乖巧,夏靖拍拍他的头,问他
“你也听见了是不是?你不听话,我也把你丢了。”
猴子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又低头朝前走去,夏靖手扶着被打的地方,喊
“猴子!以后你叫齐天,福寿与天齐”
猴子顿了顿脚,接着朝前走。想着那日他偷吃仙桃,没有太娘娘说的那么简单。他与仙姑动起手来,这才知道王母宴请了一众神仙单单没有他,心里生气,假意被仙姑打败去见天帝,等到了瑶池,他毁了王母的宴席,偷了丹药揣在怀里准备回去分给其他猴子。天帝却不饶他,派来许多大仙抓他,还将他放入火中炼化,他打败那些神仙,在太上老儿的炼丹炉里炼出一副火眼精金。原以为这样就了结了,谁知天帝趁他不备,剥了他的仙骨,扔下凡间。夏靖捡到他那天,已是他被扔下凡间的第七日,在雪中动弹不得,若不是夏靖救了他还细心照顾,可能当夜就死在雪地里了。
猴子回家倒在床里,怎么叫都不起来,夏靖只当它喝醉了睡着了。连第二日去捕蛇都未喊他一起,等日头下了山,夏靖还未归家。猴子着急起来,跑去太娘娘家找他,未找到。又去平日里捕蛇的地界找他,也没有人影。猴子沿着山一路走到山下,在山脚下寻得昏倒的夏靖,双腿像树干一样粗,泛青紫色,脚底是被蛇咬过的伤口。猴子急忙攀去山崖摘了草药放在嘴里嚼出汁液,敷在夏靖脚底,背上夏靖一点一点的爬上山。
月色爬上头顶,猴子背着夏靖喘着粗气,反观夏靖的身子渐渐冷下来,猴子拖着夏靖朝太娘娘家走去。太娘娘像往日一样出来迎,见了夏靖的模样失声哭起来,接过夏靖放在床上,对猴子说
“我知道你非凡物,若你不救夏靖,他定活不过今日。”
太娘娘向猴子跪下来,磕头求他
“求求你!大圣!救救夏靖!”
猴子站在门口许久未动,直至天边的太阳冒出头,猴子跑向山上的庙里,跪在佛祖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忏悔
“猴子知错了,求佛祖开恩。”
“猴子知错了,求佛祖开恩”
“......”
“猴子知错了,求佛祖开恩”
日暮,面前的金像终于有了动静……
夏靖醒来时,床边上坐着个长的像猴子的人,头上的毛乱炸着,皱着眉头望着他。
夏靖笑着问他
“你是谁?”
那人冷冷的回
“齐天”
【尾】
夏靖死后的那一年,猴子跑去地府,大闹了一通地府,抢了生死簿,给投胎后的夏靖改了命数,让他变成了酒馆老板,生意惨淡,这样便无人来抢他的酒喝。
猴子也因为此被佛祖说冥顽不灵,将其压在五行山下等待有缘人。
数百年后,有位小和尚救他出五指山,小和尚问他
“你可有姓名?”
“大圣,齐天大圣”“福寿与天齐!好名字”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