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一个冬日有暖阳的日子了,几只麻雀,一垛麦草,空气里都是暖暖的味道。那个早晨,皱纹还没有爬上母亲的额头,孩提的我,坐上了母亲的架子车,兴致勃勃地要去远方的外公家。今天回忆起来,泛黄的记忆里面,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慢的不能再慢的毛驴,和我不小心掉下车子后的哇哇大哭...
父母是典型的,普通的很的西北农民,当年家里光景艰难,除了几亩薄田,基本再无其他的收入来源。冬天农闲了,父亲也像孙少安一样,驾着架子车去城里揽活,一年到头的劳作,只能维持基本的温饱。刚上学那年,铅笔用完让父亲给我买,父亲囊中羞涩而邻家婆婆资助我买笔钱的情景,后来经常浮现在脑海,很多次我的眼中堆满了婆娑珠子。
家里唯一值钱的,便是父亲结婚时买的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了,附近的小煤窑需要壮劳力,父亲便以每筐煤几角钱的价格,将一筐一筐的煤和这个家一起挑在了肩上。胎扎破了,父亲自己补,链条松了,父亲自己紧。那年冬天大雪,父亲将顶工钱的一麻袋花生用他的二八大杠捎了回家放在炕头,早晨醒来,我只从被筒子里探出一个头,他剥花生给我吃,那时候,感觉我就跟超人睡在一起。
后来,家里种了几年砂地西瓜,这样种瓜需要将粗砂铺在地里,父母就将当年拉我去外公家的驴子换成力气更大的骡子,仍旧用架子车,一车一车将砂往地里铺,父亲力气大,母亲力气小,但我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见过母亲说一个累字。整整那个冬天,年就过了三天。或许中国大部分勤劳的农民,也像我的父母一样,有时候为了生计,是舍不得多浪费一天而去休息的。那年年少的我不理解,因为此事过年的时候亲戚家都没去,我还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第二年,春种、秋收,父母的辛勤劳作给了我们丰厚的回报,那年过年就“阔气”多了,父亲用卖瓜的钱新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当崭新的车拉着各色的年货开到家里的那一刻,我乐得很晚才睡去...
再后来,家里又添了一辆摩托车,二八大杠随之光荣退休。
2001年,当社长的父亲带领乡亲们集资打井,井里出水了,接着就需要开荒。一千多亩的荒地,集了资的每家都分到几十亩,手扶拖拉机马力不够自然被淘汰,更大马力的拖拉机开进了我家。瓜越种越多,种的啤酒大麦用蔚为壮观形容形容也不过分。从陕西过来经营联合收割机的父子,住在我家,那两年,数台那样的收割机前前后后要在我们生产队不停地工作半个月左右。
生活渐渐宽裕起来,上大学那年,家里的地顺应国家政策以每亩300元左右的价格流转了,父母随之“失业”,已不再年轻的父亲,又花了几万元买了一辆小货车去新疆揽活,一个月连车带人一万块的工资。新疆的酷热,父亲中暑几次,便在几个月后卖了车回到家中。
两年前,积劳成疾的父亲大病一场,调养一年身体有所好转,但精神已大不如从前。爱车的他,也只能“望车兴叹”了,我在县城上班,父亲用多年的积蓄在县城帮我买了房子,但是他嫌楼房闷待不住,还是喜欢住在乡下。今年,我用工资又给他买了一辆好操作的电动三轮车,他就乐呵呵骑着三轮车,拉着我儿他孙和我的母亲住在乡下,养养鸡,修修树,闲不住的他们,也给承包土地的老板干干活,挣些给孙子的零花钱。
如今,皱纹占领了父母的额头和鬓角,家里的担子我又接了过来。为交通方便计,我考虑入手一辆家用小轿车。看车的时候,不禁想起我们家这一路走来与车的故事,我见证了我们家的巨变,也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巨变—这个时代 ,没有亏欠那些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劳动者。
如果让我说说将来,我会言传身教,告诉我的下一代,要像先辈们一样,勤劳踏实,一步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