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春色正好,这朱保又是个有生活情趣的,府里四时鲜花常开,这暮春时节初开的桃杏,抽芽的绿树,微波荡漾的湖水,更是让人赏心悦目,“真是莫要辜负这这大好春色呀!”朱保感叹。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日朱保一大清早就在院里吟诗,看起来心情甚好。
我和南迦在院里喝茶赏花,院子里桃花樱桃花开的正好、洁白如玉的广玉兰香气幽微,味道清清甜甜的。
我见南迦和春华冬菊她们都将冬衣换成春装,个个模样可人。随即吟道“ 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
朱保闻声走来,笑吟道“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我问道“杜牧的《紫薇花》?”
朱保笑答“然也!”
我当即又吟一首“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朱保哈哈大笑“乖女儿,谁是你的断肠人?那白衣裳的又是谁?”我当即羞红了脸,怒嗔道“爹爹何出此言?女儿没有断肠人,也不认识什么白衣裳,就只诵读了几句前人诗句,你竟拿我来取笑。”南迦和其他丫头们也被我们逗的笑了起来。
朱保又吟一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我女儿本就不是任何人的盘中之物,她只会是她自己。”我看向他那双饱含深意的目光炯炯的双眼,点了点头道“女儿明白。”朱保笑而不语。
我们言谈正欢时,突然管家朱财来报“阿勒坦白仓小姐派人来说,今日将军府中设宴,问小姐可否方便赴宴,现在人还在门口等消息呢。”朱保看向我,像是征求意见般,我对朱财道“你去回我这就过去贵府。”
“是”朱财应声出去。
朱保讶异道“你跟阿勒坦白仓小姐算起来之见过一次面,她就请你赴宴啦?”我道“白仓小姐是什么想法女儿的确不知,但我想趁此机会去将军府见见世面,爹爹可允准?”朱保摆摆手,“女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算上及笄礼你今日算是第二次出门,凡事当心,要不要把喜珍带着,有需要注意礼节的地方她也可提醒下你。”我道“不必了,有南迦春华跟着我就够了。摆宴的是将军府,蒙人素来不爱过多虚礼,白仓小姐更是个豪爽不输男儿的性子,我既是客,也无需架子摆的太大,一般需要注意礼节的地方春华可以提醒,有什么意外情况以南迦武功也应付的过来。再说,在成都还能有人敢把手伸到将军府不成?”朱保点点头,道“事不宜迟,你们准备一下就去吧。”
考虑到丫鬟身上佩剑太过招眼我就让南迦换上男装,扮作我的贴身侍卫。这丫头一身男装穿起来倒是颇为清雅俊秀,我竟一时看出了神: 由于长年习武,南迦身材高挑清瘦,体态精神饱满,一头长发束起,更显得整个人灵动俊美。那一双大眼睛比起平时就更招人了,那一套束身男装穿的她更是雌雄莫辨。
南迦见我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好意思道“小姐,我,这,能行吗?”我使劲点点头,道“当然了南迦,你这样看起来真的,真的很好看!”说话间春华走进来,她目光刚触及南迦就目瞪口呆在原地,我咳嗽一声,春华才回过神来,“啧啧,南迦啊,以前总听说书的说那什么貌似潘安的话,我就想,那潘安得长什么样啊?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就得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出府路上,府里的丫鬟们就没有一个不盯着南迦痴痴地看的,看的南迦直起鸡皮疙瘩,等走到门口了南迦还差点被虎子揩了一把油,当时虎子没认出来是南迦,以为是府里新进的护卫,一把搂住南迦的肩膀道“兄弟,你这模样真是没的说,刚跟小姐一起走过来的时候,我都看呆了。”南迦当下就黑了脸,冷冷道“虎子,敢把眼睛睁的大一点吗?你南迦姑奶奶怎么不认识了?”
“要死要死”虎子虎躯一震,悻悻地跑了,估计是怕南迦绷不住了要揍他。
我这次出门除了南迦和春华就只带了驾车的马夫和两个普通护卫。
说话间就到了将军府,这将军府果然气派,虽不像朱府那八进八出的阔绰,却自有武人府邸特有的森然不可侵犯,就连门口守门的小厮都显得格外魁梧健硕。
春华上前去自报家门,那小厮立马毕恭毕敬地引我们三人进去,道“我家白仓小姐吩咐过,朱府的人一来就直接引荐去她那里。”
我一路上见陆陆续续有不少朝里走的年轻的华服男女,就问这小厮“这位小哥,请问今日是何宴席,这样热闹?”那位小厮见我语气十分客气,他当下也很受用,道“今日是我家公子的生辰,又兼有前几日打退了进犯的蛮族,将军亲手砍下了蛮族头领的脑袋,今日就两件喜事一起庆祝了!普天同庆!哈哈”我当时想提醒着小厮,普天同庆可不是这样用的,但是在人家的地盘用不好拂人家面子,就忍住没说。
说话间我们就走到了将军府后院,我们三个当时就惊呆了,将军府后院居然建了一座颇有规模的马场!!这阿勒坦将军好大的手笔。
那小厮将我们引到阿勒坦白仓站着的那个蒙古包里就走了,白仓看到我们后笑着走过来,道“朱小姐,今日是我们府上有乐事,想着你常日在家里无聊,就叫你来玩玩。”我见她今日一身枣红蒙装,颇为俏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极了。也笑道“在这里就先给阿勒坦公子祝寿了,只是事先并不知晓此事,寿礼就等回去再补上,实在抱歉。”接着我将南迦唤上前来,取出那把七星宝刀来,笑道“白仓小姐巾帼英雄,寻常女子喜欢的脂粉钗环想必你是不爱的,这把刀是我爹爹从一位蒙古高手那里买过来的,我想着这个东西你或许会喜欢。”我一边说一边把刀递给她。
这阿勒坦白仓接过刀来,抽出鞘,对着太阳看了片刻。喜道“果真是把好刀,我太喜欢了,多谢!”说话间阿勒坦岱钦和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进来,南迦见状轻轻的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向她点点头。
“阿勒坦公子”我低头向岱钦行礼。
这阿勒坦岱钦还是不改他油腔滑调的毛病,一见是我,当下就乐了“朱小姐,好久不见,不知最近可还好呀!自从那日盛兴源门口一见,我就对你日思夜想,果然今日在此又见到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分啊。你今日是特意给我祝寿而来吗?”说着还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南迦“呦,还带了这么俊俏的一个小护卫。”
我身后南迦早就气的要动手了,我轻拍了下她手背,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我正准备开口,白仓小姐就炸了“阿勒坦岱钦,你还能不能再没皮没脸一点,我警告你,朱鸢儿小姐今日来到我们府上,是我请过来的,她是我的客人,你要是敢再对她无礼一次,我跟你没完。”岱钦被自个妹子吓一跳,没有想到妹妹怎么会在这里如此维护一个陌生人。赶紧给妹妹顺顺毛,道“白仓,我是跟朱小姐开玩笑的,知道是你的客人了,我不敢无礼了,我保证。”
岱钦身后的白衣男子一言不发,我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一对活宝兄妹身上,没有注意到他,当下才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我。我顺着那种感觉看过去,“弘吉刺锦容!”我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假装不认识他,况且他也确实不知道我是见过他两次的。
显然阿勒坦岱钦没有给我浑水摸鱼的机会,他拉着锦容道“给朱小姐介绍一下,这位是弘吉刺锦容公子。”我欠身行礼“见过过弘吉刺公子。”我抬起头来,霎时呆住了,我居然看到他在对我微笑。
马场风大,他洁白的衣襟被风吹起,长发如墨,一身飘逸超脱之像。又兼有一双剑眉星目,笑起来时,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变得眼神柔和,仿佛有种把人定住的魔力。
“朱小姐,客气了。”我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
白仓小姐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道“朱小姐,等会我要去赛马,你有没有兴趣看一下?”我见她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就知道那是她极感兴趣的。果然号称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对骑马的热忱真不是吹的。我当下点点头,笑对她道“虽然我不会骑马,但我很开心观看白仓小姐骑马。”白仓也让我说的很开心。当下就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个最适合观看的位置。
安顿好我们,白仓就过去准备了,据说她马上就要上场了,我们三个刚准备坐下,阿勒坦岱钦突然一把抓住南迦,笑的一脸灿烂“小兄弟,一起上场赛场马?我看你这筋骨奇绝的样子,一看就是骑马的好手。”
南迦满脸写着拒绝,抽出手臂,不理他直接坐下来。岱钦继续死皮赖脸,悄悄靠近南迦轻声道“小丫鬟,你今天是女扮男装的吧?我让你跟我走是为你着想,你看这个蒙古包里,甚至这一片都是女眷带着丫鬟,你一个男护卫,在这实在尴尬,人家也不知道你是女的呀!”南迦当下环顾四周,确实发现有许多人向她们投来奇怪的目光,她咬咬牙,想着堂堂将军府,应该也没人敢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小姐动手,对岱钦道“走吧,我跟你走。”我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当下默认南迦跟着岱钦离开,虽然眼见这阿勒坦处处跟我过不去,没个正形,可还绝对不至于就去欺负我一个丫鬟,可能他确实就是一片好意。
然而接下来的赛马,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