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邪乎的屋角

我的家在城区的最东边,前几年还欣欣向荣的街道,因为危房拆迁的项目,逐渐变得的荒凉。

爸爸为了方便爷爷、奶奶能走出来溜达,所以上楼的事情就拖了又拖,左邻右舍的离去将许多旧家具,送到了我们家,就连院子里也摆放了几个旧的皮质沙发,砖房的客厅里更是被各式各样的旧家具占据着,爷爷奶奶会过了一辈子,“收留”着这些还能用的旧家具,只是在晚上灯光的衬托下,旧家具显得有些阴翳。

今天是我带女儿回家的第三天,家里叔叔婶婶,姑姑姑父都来看望我的女儿,他们的孙儿,在母亲的忙碌中,一家人其乐融融,随着晚饭的结束,夜色也逐渐完成了由暗到黑的转变。

此时饭桌已经打扫完毕,爸爸去了前屋的卖店里,照看打扑克的局子,二叔二婶则留下来在客厅里与妈妈拉着家常,我与爱人则看着女儿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二叔逗弄着女儿,二婶却夸着妈妈好命。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二叔二婶起身离开,我与妈妈将叔叔婶婶送到了门口,又回了客厅中,母亲慈爱的看着女儿,小家伙可能有些不适应新环境,显得有些拘谨,只在爱人两步左右的距离范围玩,在远一点,一定会让爱人抱着她走。

妈妈与爱人对坐着,女儿在好奇的看着晒干的蘑菇,我则蹲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中间,幸福我想也就是这个味道吧。

可是聊着聊着母亲好像有些疲惫,毕竟忙乎了一天,抬起胳膊将脸埋进了双手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等我转过头再看母亲时,发现母亲突然看向了她右侧身后房角的窗户,因为是等待拆迁的旧房子,窗户保暖用的薄膜还没有拆掉,所以根本看不清外边情况。

在我刚要搭茬问母亲在看什么的时候,母亲却盯着窗外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而头继续转,最终带动着身体倒在了地板上,身体僵硬,双眼上翻,口齿紧闭,脸色也变成了紫色,紧闭的口中,溢出了白色的沫子,我抱起母亲,紧忙大喊着妈妈、妈妈,用手掐着人中,随着我的喊声,女儿也惊慌失措的哭了起来,我让爱人抱紧女儿,站在门口喊我的父亲,我则用颤抖的双手掐着母亲的人中。

在女儿的哭声里与爱人的喊声中,父亲冲进了屋里,用手狠劲的扣着妈妈的人中,大概三四秒后,母亲缓了一口气,这算是醒了过来,将母亲抬到沙发上,我发现母亲已经小便失禁了,不一会在我与爸爸的叫喊中,母亲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睛后,母亲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与物,斥问我们是谁,她为什么在这里,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表明母亲失忆了,在我与父亲多次呼唤中,母亲勉强的认出了我与父亲,父亲紧忙给刚走没多久的二叔打电话,让二叔开车带母亲去医院,我则让爸爸找来母亲的衣服与裤子,给母亲换上,并找来了爷爷的帽子给母亲戴上。

二叔的面包车来到门前,我匆忙的安慰了爱人与半身不遂的奶奶,穿着拖鞋就与爸爸背着妈妈赶往了医院,在出门前我骨气勇气打量了一眼妈妈紧盯的房角,虽然没看见什么,但一股凉气从尾巴根直冲到我的头皮,压下心中的恐惧,塔拉着拖鞋上了二叔的面包车。

到达县城医院时时夜里九点多,此时医院里只有值班的大夫,当将情况与大夫描述后,值班大夫给CT与心电的医生打电话,说有病人让他们赶回医院,在大夫赶路的期间,我搂着母亲坐在CT室前的塑料椅子上,母亲问我这是那里,我说在医院,以后母亲又问了三四遍,不一会母亲说,她屁股好凉,父亲脱下了外套垫在了椅子上,而母亲依然说凉,在这种情况下,我抱起了减肥还未成功的母亲,坐在椅子上等待医生的到来。

不一会母亲说要上厕所,父亲背起母亲,我则在后面托着母亲来到卫生间,在母亲解决完,馋出卫生间的时候,母亲认出了二叔,还问二叔咋来这了。

我们又坐回到CT室前的冷凳子上,二婶在医务室找来了坐垫,垫在母亲的腿下面,而我则抱着母亲的上身,不断的与母亲说话,时儿捋着母亲稀疏的头发。

CT室的医生终于赶了过来,开启机器,等待暖机结束,我与爸爸将母亲抬上了CT机,医生问我有没有金属物品,父亲说没有,我则将母亲扎头发带有装饰的皮套摘了下来。将母亲的头嵌入机器的托架中,医生说有辐射留一个人就可以,但是我与爸爸都没有离开,医生转身时以为只有爸爸留下,险些撞到身后的我。

CT结束后,父亲背着母亲来到医生的值班室,让母亲躺在检查用的床上,此时做心电图的医生也赶了过来,当心电图出来,CT的片子也送到了医生的手中,医生认真看着心电图与CT说:“根据检查显示都正常,但不排除癫痫的可能性,但是区医院没办法做癫痫的检查,只能去市里医院”

妈妈此时挣扎着起身说难受想吐,二叔找来垃圾桶接着,妈妈吐不出来让爸爸扣嗓子眼,将晚饭都吐了出来,母亲说舒服不少,大脑和心脏检查问题,爸爸心里有了底,考虑到修路说先回家休息一天,商量商量再赶去市里医院。(此时区里通往市里路正在扩建,两个小时的路,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也不一定能到)

父亲背着妈妈上了二叔的车,我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叔二婶说找人看看,父亲不大愿意相信这些,我说:“既然医院这方面排除了,咱就找人看看到底犯啥说道吧,别耽误妈妈的“病情”,在我的劝说下爸爸也妥协了,车上妈妈说还想吐,胸口堵得难受,我掏出片子,将装CT片子的袋子给妈妈接着,妈妈干哕了几次,并没有吐出东西。

二婶说在北山,有个一只手佝偻的老太太看这个挺厉害的。

车子驶到了“大仙”楼下,北山小区的一个楼口前,借着月光我看清楼道前有几只小流浪狗,还有烧过纸钱的灰堆,二婶打电话确认了“大仙”的楼号,敲起了门,断断续续的敲了三次,才有人打开房门,我看见屋里的人正鼓弄着电脑,二婶上前与他沟通,那人却说,这个点不给看了,“她”都不让我开门,看你们敲了几次,开门告诉你们,走吧!

几经沟通无望,我们便回到了车上,我突然想起母亲前段日子为女儿求的长命锁,还说扎长命锁的老藤挺厉害,我说带妈妈去这个人那里看看,爸爸说“这个人有些不正常了”,我说“会这个的有几个是正常的”,这个老藤没有联系方式,而且对外也不给别人看“病”了,还好二婶认识老藤的儿子,二婶打电话联系到了老藤的儿子,接上老藤的儿子带着母亲赶往老藤的“家”。

在路上老藤的儿子问完母亲的情况,便与二叔与爸爸聊起采山的事,在车上爸爸扶着妈妈坐在中间一排的椅子上,我坐在最后一排头靠近母亲的身边,准备着满足母亲提出的需求,车子东拐西拐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老藤的儿子让我们在车上等着,他先去问问他爸,不一会回来敲了敲车窗,让我们下车。

爸爸让我扶着妈妈,他先下车,然后背起了母亲,爸爸背走母亲,我在车上找着掉落的拖鞋,穿上后也下了车,借着月光,我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房子的四周已经拆除的没有人家了,去往房子的路上尽是碎裂的砖块与破败的木板,我穿着拖鞋努力的看着脚下,生怕有钉子扎到脚,出血在惹来其它的“问题”。

来到门前,老藤的儿子说,这一圈都扒完了,电也断了,他不在楼里住,就惦记鼓动他的“东西”,站在门前,我看到有几口倒扣的缸,正当我努力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门开了。

迈进屋子时我看见侧面的屋子里有火光,是那种烧纸时产生的火光,跟着父亲来到了另一侧的屋子,因为没有电灯,二婶打开了手机的灯,当我也打算掏出手机时,才发现我的手机不知道落在了家的那个地方,借着手机的灯光与老藤儿子手中的烛光,我看到一位有些干瘦的老人倚着墙坐在只铺有一层炕革的炕上,身上盖着小薄被,父亲与老人讲着来龙去脉,我不时的做着补充。

老人伸出手摸了摸母亲左手的脉,掐指算了算,说:“你家里有两个年轻时横死的人,不过三十岁死的”我与父亲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年因杀人而枪决的大舅(我当时一岁,对大舅没有印象,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正在努力想着第二位是谁时,老藤说“两方家里的人都算”。

父亲询问该怎么办,老藤说“准备方肉一块,烧鸡一只,鱼一条,鱼两面都得煎,挂面一纸,煮好放在碗里,两双筷子,两个酒杯,酒杯里倒满酒,并点着,现在买不到鸡和鱼了,那就明天晚上人静了,找个方桌摆上”,老藤看我年纪不大特意对我说“咱们看不到,它们就喝这个酒火”,生怕我们记不住,又重复了几遍。

爸爸问什么时候能“退”,老藤说到我这就“退”了,此时我扶着妈妈坐在椅子上,听妈妈断断续续的说”儿子妈冷,妈右小腿冷”,我则将披在母亲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父亲对老藤说着谢谢,并且强塞给老藤钱,老藤说都是一家人,愣是没要。

出了老藤的门,驱车赶回了家,二婶说要不先送老藤的儿子先回去,老藤的儿子说先送大嫂(我妈)回家,到了家,爸爸将妈妈背到炕上,我将母亲的衣服脱去,给母亲盖上了被子,找到热宝,温热后放在了母亲的小腿上,母亲此时已经清醒大半,可以做出正常交流了。

让我回后屋休息,我来到后屋先是安慰了,还在担心的爷爷奶奶,让爷爷给奶奶吃些安神的药,小心翼翼的来到小屋看爱人与女儿,爱人说女儿没事,睡着了。简单的与爱人说了母亲的经过(看大仙这段故意跳过去了)。

我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小屋门,再次来到前屋,妈妈说还想吐,让我扣嗓子眼,但是扣了几次只有胃里的酸水涌出,母亲说胸口堵得慌,让我帮她捶胸口。

母亲说,“我这是让你爸气的,你们回来之前我俩就在生气了,气的我恨不得就这么死过去算了”,我安慰着妈妈,妈妈说你害不害怕,我说“怎么不怕,但是我一想如果是我抽过去了,你也一定会为我这么做的,你都能为我克服恐惧,我又为何不能为你付出那”这句话在我几度哽咽中断断续续的说完。

我与爸爸又做了简单的沟通,劝爸爸说点软乎话,爸爸说你不用惦记了,快十一点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说好吧,有事招呼我。

与妈妈打了招呼,我离开了前屋,想起手机不知道扔在了那里去,想着可能还在大厅中,身上就不由自主的冷,打开大厅的灯,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我的手机,此时寂静的很,我没能够鼓起勇气再看那个房角与临近的窗户,生怕看到可怕的东西,壮着胆子逃回了小屋。

回到屋里,问爱人女儿怎么样,爱人说可能有些吓到了,哭了一会,后来睡着了,我也卸下疲惫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在夜里两点钟左右狗叫声吵醒了我,醒后不断想着房角与窗户,恐惧占据着内心,辗转难眠,看着爱人与女儿还在熟睡,我将脑袋埋进了棉被里,在棉被里热的难受,在尽量不碰到爱人的情况下,翻过来调过去,不知何时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母亲恢复了往常的意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我问母亲是否还记得昨天的事,母亲说“只感觉有一股气在吹我的脖子,想要控制,嘴却张不开了,再以后喊和失禁都不记得了”

看样子母亲应该是缓过来了,因为是周日,父亲决定周一包出租车去伊春带母亲做核磁共振检查,一整天母亲状态都很好,到了夜里父亲与母亲操办着供品的事情,我则带着爱人与女儿早早的回后屋睡觉去了。

这一夜女儿有些发烧,因为没有体温计,又不想打扰休息的家人,只是为女儿做了物理降温,打算与爱人守女儿一夜,第二天再去医院做检查,只是这又是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夜晚,(下回再展开)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母亲去了市里做检查,安排我负责家里一天的伙食。

下午四点多母亲与父亲赶了回来,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脑供血不足。

母亲的事看来终于不用再担心了,而我却依然没敢看向那个令母亲充满恐惧的屋角,感觉他邪乎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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