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犹如此 ——今晚我不太想说那些故事

引子:

断了几次,也查了不少资料,但总觉得自己该过了那个渴望“胡编乱造”的时下。为此,写到万字后,我又停笔了。

今晚我不太想说那些故事。

就简单说说“树犹如此”这“四个字”由来,送给那些和我一样好奇的小伙伴们。

大约900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变为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又过了900年,“树犹如此”成了篇让人难忘的悼念散文。

今天我不讲那些故事。

1、

第一次,知道四个字,是初中的课本上,一篇辛弃疾的词《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说老实话,当时多是出于完成语文老师布置的功课,“死背”的成分很大。时间长了,真的不会记住。那阵子唯一激荡自己的,只有一句——“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后来到了大学,因为喜欢宋词,所以算是翻了些资料,同时由于年份比较特殊,搞错过几次,而记得特别牢。

整首词的时代背景是淳熙元年,即公元1174元。历史上说,那时对于辛弃疾而言,是个比较难熬的人生段。

1140年,辛弃疾出生时,宋朝的北方早已沦陷于金人之手。身处北方却为汉族的他,也因这份国仇家恨,在骨子里念着和金人的不共戴天之仇。其中最为明显的印证,在他知名的《美芹十论》中“登高望远,指画山河”的词句。

和传统的宋人不同,辛弃疾虽有文气,但更为直观的是一份渴望上疆场的豪迈侠义气。“反金”是当时人的一种情怀,深入骨髓。毕竟,若没有千年的沉淀,是难以改变一个民族对于自身族群划分的定义和与之息息相关的尊严。

毕竟,“汉”和“金”,不只是简单外貌的不同。

1161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可他忽略了在其出征后,被其占领北方土地中的汉人。是的,由于不堪金人严苛压榨后,北方的汉族奋起反抗。二十一岁的辛弃疾,聚集了二千人,参加由耿京领导的一支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并担任掌书记。

这时一场金人内部的矛盾,也适时地爆发了,它使得完颜亮在前线为部下所杀。金军不得不向北撤退,同时辛弃疾于1162年奉命南下与南宋朝廷联络。可就在他完成使命归来的途中,却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

当时年轻气盛的他,亲自率领五十多人独闯被叛徒占下的营地,并把一众叛徒擒拿带回,交给南宋朝廷处决。同时出生于北方的他带着满身荣誉,南归故国。宋高宗也因这份他的豪气,正式任命他为江阴签判,辛弃疾从此开始了他在南宋的仕宦生涯。可也是由此他正式结束了戎马生涯,有点可悲,他再也没有投身战场。

讲到这,我要穿插一段当时的历史。

1162年宋高宗正式让位宋孝宗,自认太上皇。孝宗平反岳飞冤屈,重用贤臣,甚至一度北伐。可最终失败后,在朝廷主和派的影响下,不得不将重心放回了专心理政,百姓富裕上,也有了后来史称的“乾淳之治”、“孝宗之兴”。

其中我着重说下,“乾淳之治”中的“乾淳”,这两个字其实是当时孝宗年号的缩写:一是1164年和金国签订和议后,于次年改的“乾道”;二是我们前文提到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写下的年份。1173年宋孝宗于圜丘祭祀,大赦天下,并改次年为“淳熙”元年。

所以当这根线理顺后,可以发现其实辛弃疾当年的这首词是写于南宋一段特有的平和期,基本那时能认定为“没武将啥事情”的年代。

可显然对于词派上看便算得上是豪放派的辛弃疾来说,却成为了场灾难——不得一遂报国之愿。

通俗点说,显然对于孝宗可能被逼无奈“不战”的做法,这个北方人接受不了。

南方再好,又岂是他的家乡呢?

2、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在大学里,和我关系最好的老师,一直让我读一本书,叫做《世说新语》。

后来工作了,我有幸跟着去采访,曾做《论“文学是人学”》的钱谷融老师。这位在当代文学史上,有着一笔的先生,那天也推荐了一本书给我,叫做《世说新语》。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树犹如此”,这四个字,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或者说,《世说新语》对于我印象中的文字世界意义非凡。

整首词中,“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一句被视为辛弃疾这首词的核心,也是最直接、最独白的一句。

流年,即时光流逝;风雨指国家在风雨飘摇之中;而“树犹如此”则是《世说新语·言语》中的一个典故。

东晋杰出军事家、权臣、谯国桓氏代表人物,桓温,当年北征。经过金城,见自己过去种的柳树已长到几围粗,便不由感叹地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树已长得这么高大了,人怎么能不老呢!

对于这典故,很多人喜欢用“时光飞逝,人颜老”来形容。

也因为“树犹如此”,想要读懂辛弃疾的意思,便算不上难了——

来自北方的他,心中确实想念故乡,但他确实无法回去了,他不会像张瀚,许汜一样贪图今日安逸。

他只是忧惧,只是担心:国事飘摇,时光流逝,北伐无期,恢复中原的夙愿不能实现。

而他也已年岁渐增,恐再无力为国效命疆场了。

3、

从古代抽回到当代。

从辛弃疾回到另一个人——白先勇。

2011年年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了一套先生的书。而我则是在2年后,才终于决定买了其中几本,供着。

当然在那个《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和《牡丹亭(白先勇版)》(青春版,这三个字我真的不喜欢)大火的年代里,最早使我熟知先生的,有三点,不得不提。

一是白先勇和偶像叶兆言一样,都是名门之后,“白崇禧”三个字本身就无需多言。

二是早年蔡康永的那篇《一屋子王熙凤》,着实塑造了白先勇先生那份和蔼的形象。当然有知识的腐女们,自也会对两人想象无限(在这里我真没有半分不敬)。

三是那篇永远逃不掉的《树犹如此》。

先生,一本《孽子》便够了,无论是《台北人》还是《纽约客》,我都觉得只是再读白先勇时的感觉。因为《台北人》和《纽约客》可以是“黑先勇”或“黄先勇”写的。但《孽子》只能有白先勇的标签。

说老实话,我其实是很抵触这种感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觉得这是禁忌,就好像多数宗教对此的态度一样。

为此《断背山》我是快进的,《春光乍泄》被自己设定为王家卫“最后”一部需要看上N遍的片子。

可先生的《树犹如此》,我却读来觉得不腻味,甚至能用“动容”来说吧!

“一九五四年,四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与王国祥同时匆匆赶到建中去上暑假补习班,预备考大学。我们同级不同班,互相并不相识,那天恰巧两人都迟到,一同抢着上楼梯,跌跌撞撞,碰在一起,就那样,我们开始结识,来往相交,三十八年。

王国祥天性善良,待人厚道,孝顺父母,忠於朋友。他完全不懂虚伪,直言直语,我曾笑他说谎舌头也会打结。但他讲究学问,却据理力争,有时不免得罪人,事业上受到阻碍。王国祥有科学天才,物理方面应该有所成就,可惜他大二生过那场大病,脑力受了影响。他在休斯研究人造卫星,很有心得,本来可以更上一层楼,可是天不假年,五十五岁,走得太早。

我与王国祥相知数十载,彼此守望相助,患难与共,人生道上的风风雨雨,由於两人同心协力,总能抵御过去,可是最后与病魔死神一搏,我们全力以赴,却一败涂地。”

不能用喜欢来说,但文末“一败涂地”这四个字,我刻意地看了好几遍,出于一种简单下的纯粹。

4、

据说,这篇散文,是先生在王国祥死后的第六年的岁末,才动笔写的。说是散文,更像是种悼念、纪念。

也或许是忙,全文经过三个月三易其稿。了解内情的人都说,这不符合白先勇之常情,毕竟他自称写得最费力的《游园惊梦》也才写了五次。

写起小说早已特别自如的他,何以写一篇悼念亡友之散文费思量至此,琢磨至此?或是一切本身就有所顾忌吧!

有人说这篇《树犹如此》文章,在他心中占有相当份量的。他想说的不只是想忘不了故人,而是另外一点:

同性之爱和异性之爱完全一样,能发展出刻骨铭心,能有相守不渝的情谊。

文章的结尾是:

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总看见园中西隅,剩下的那两棵义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5、

我的“树犹如此”。

前阵子给韩寒的“一个”APP投稿,编辑回了我封邮件,说内容还行,文笔过得去,就是内容短。

让我自己琢磨如何让字变得长些。

这一头,我很无奈。言之有味,自会长;言之无趣,又何必逼着别人多浪费时间,多读几句呢?

可终究不甘了,陆续看了书,看了电影,就想找个时间写个故事。

开头还记了个大纲,可写着写着,发现到了6千字,自己都累了。到了万字后,连动也不想动了。

我问为什么,并回头再通读了遍文章,句序依旧,可味道怪怪的。

自己意淫不出别人的人生,却总想一个劲地往里挤。到头来,便算得上是作践了。

后来想,是不是就此搁笔,但“烂尾”多了,总想是否有朝一日能“填坑”呢?

微微一笑吧!

6、

“As the light goes out”,前不久朋友发了张图给我,第一眼自己觉得那是“当灯熄灭时”的意思,后来她却笑我老土,说这是一部谢霆锋的新电影。自己如同受了教育般的俯首称臣。

她劝我,凡事总要往好的地方看,人家明明是“救火英雄”的洋气名,到我这却成为了黑色的“小混沌”了。

于是作为报答,我却打算在自己可能写不完的《树犹如此》里,加上一句:人生最槽糕的事情,一个是饥饿,一个是“孤独”。

因为我就是那么个我。不装B我难受。一个贱字,旁边还有个“贝”字的部首,象征着得还不是“¥”。

至于Italian Cypress,还是改日去搜一搜,到底是何种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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