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脾气很暴躁,后来变得很温和,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后来偶尔跟朋友聊天才恍然想起是因为它们——时间老人大概是忘记了,童年里还有一只经常被鸡鸭羊群气哭的小女孩。小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临近傍晚帮妈妈把跑得没踪没影儿的鸡鸭赶回家。当然要想赶回家前面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事情就是找,找到之后才能赶。我从小就是个脸盲,尽管那时候还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这一点在小动物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是的,我分不清一群鸭子当中哪几只是我家的哪几只是邻居家的,更别说在诺大的村子里去找它们了。但母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到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就往家赶。可气的是那些鸭子真的不听话,你想让它向东它偏偏向南,于是再也忍不住就开始发脾气了——紧紧地跟在它们后面,使劲儿追它们,心想着你们这群混蛋让我这么辛苦给找到了竟然还不听话!你们不是想跑么,就让你们跑个够,累死你们这群混蛋!于是一群鸭子和一个小女孩赛跑,激发着彼此的兽性——鸭子的兽性无非就是瓜瓜地叫着扭动着肥胖的屁股乱跑,小女孩的兽性除了狠命地追它们之外还会在路上捡起树枝去砸它们。有时候控制不住就真的会把它们砸伤,看着一瘸一拐的鸭子,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解释,只好心虚地说找到它们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鸭子受伤了好了。
当然如果这群生物不是笨笨的鸭子的话,小女孩就彻底没辙了,因为她是跑不过鸡的——好几次都因为找到那些生性调皮的鸡之后又被它们甩掉的挫败感而哭泣,那时候是真的很受伤,很委屈,所以经常隔着好远的地方大声喊妈妈过来把鸡找回去,回家的时候通常都是两眼还挂着泪水。等小女孩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妈妈再说打算养鸡养鸭之类的话都会被她无情地反驳回去,即使是她已经不在家住,已经不需要她去找它们了,这种对家禽的又恨又怕的感情在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除了鸡鸭之外的大部分动物我都很怕。不要说我矫情,如果你的童年被狗咬过三次,被猫抓伤过,被大公鸡啄过,被羊拱倒过,被猪吓到过你也会怕的。
小时候狗给我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以至于现在即使那么多人喜欢各种各样的狗,我还是会对这个物种敬而远之。一个夏天,我从一只熟睡的狗旁边经过,可能是惊扰了它的美梦,随之我就被它猛地扑过来,顿时血流如注,我都忘了怎么哭了……尽管后来爸爸狠狠地把那只狗打了个半死,还是没能抹去我童年的阴影,而且整个童年都被会不会得狂犬病死掉这种担心笼罩着。我爸喜欢狗,而且喜欢凶猛的狗。于是他拜托别人从外地给他弄回来一只警犬的后代,这注定又是我的冤家了。我那时在奶奶家住,很少回家,于是那天一进门就被它咬到脚踝了。除了害怕之外当时小心灵特别敏感,就想着:到底是你比我在家里有地位么……那时候一直等到它长得足够大,妈妈用链子把它拴起来之后我才敢第二次回家。这只狗伴随了我的整个青春,每次下雨的时候爸爸都会把它拴在门口,每次解开它的链子的时候我都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躲在屋子里,每次它在门口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去或者进来,所以对它的恐惧也伴随了我整个青春。
但我从来没想到童年的我跟猪这种生物还能有瓜葛。爸爸从外面买了一只猪,是一只母猪。母猪在生小猪崽之前我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可是等它要生小猪崽的时候简直是性情大变,每天都会把猪圈拱塌十多次不止……这简直就是我的噩梦。为了防止它跑出来,我和弟弟就被安排看着它,两个人轮流,每次等猪拱完猪圈都要站在猪圈门口说教它一番,我实在是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的威胁。最可怕的是有一次下雨天,那头母猪简直就像发疯了似的,每隔五分钟就会拱一次猪圈,我和弟弟就被正在忙别的事情的妈妈命令:撑着伞站在猪圈门口拿着一根木棍看着它……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发怵,那时候好像为了教训猪,嗓子都哑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能挡住它冲出猪圈,顺带着把我碰倒,摔得一身泥水,我又没出息地哭了,连带着委屈。
羊这种生物看起来很温顺,实则不然,那是你没有遇到过它执拗的时候。小时候家里没有羊,但邻居的小孩子们一放学就牵着羊去吃草,也就没人陪我玩了,所以跟妈妈商量买一只小羊给我。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傻太年轻了。终于如愿跟着小伙伴们一起牵着小羊去河边的时候,我才发现对于我这种脸盲来说是做不到一边放羊吃草一边跟小伙伴玩耍的,因为每次羊走远了之后我就会分不清哪一只才是我牵过来的那只,所以等小伙伴们悠悠然地牵着自己家的羊回家的时候我还在因为找不到我的小羊急得满头大汗,再过几天就变成羊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彻底变成了羊的奴隶。让我最终放弃去河边放羊的一次事件是这样的:有一天我跟往常一样跟着小伙伴一起牵着羊去河边,不知那天它是中了邪还是怎么的,就是不走,即使是用书上的方法——拿着草在前面诱惑它也没用。我牵着绳子的手被勒得生疼生疼的,眼看着小伙伴们越走越远,我就走到羊跟前想着拽它的羊角应该就会走了吧,不用说结果就是它一生气用羊角把我给拱倒了……从此我再也没去放过羊。
所以你们这群小畜生,叫我怎么喜欢你们……这些鸡鸭猪羊什么的都还好说,毕竟现在除了在餐桌上也很少见到它们有杀伤力的身影。对于狗狗这种生物,我实在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