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此为多篇关于《最后一人》的整理稿件。只因灵魂深处有共鸣之声在呼唤。唯有经历过，方能感同身受，然而灵魂的感受，乃是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叠加所致。

在来到日本的第十四个月末，我开始读《最后一人》这本书。无论是在全家便利店的排队队伍中，还是漫长的扶手电梯上，亦或是日语教室的课间，我都沉浸其中。

读到“女孩们平时一天大约要接待十五人左右，可星期天却要接待五十人以上。”时，正值齐藤先生的课。我从书中抬头，看到正与同学闲聊、脸涨得通红的他，一种强烈且诡异的割裂感油然而生，无法将他与那些如蚜虫般的“他们”联系起来。

齐藤是个爱跳舞的日本小老头，戴黑框眼镜，瘦瘦的，有些驼背。他备课充分，资料发得最多，考前还建群为我们课外答疑。虽被称为老头，但他出生时战争已结束，并非加害者，不应承受我的愤怒。

可我该向谁索要那份道歉？是被出租车拒载呼喊“誰か助けてくれて”的小老太太？是拍银杏叶的中年大叔？还是戴小黄帽等红灯的小孩？我怀着愤慨与正义的欲望游走街头，却找不到具体的罪人。

读到“她不想埋怨或憎恨世界上的任何人。但她不能原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听到那一句话就能够原谅他们吗？神也无法代替他们说出的那一句话。”时，我在下班高峰期的电车里。旁边女孩不小心坐到我的大衣带，忙起身道歉。电车穿过隧道，呼啸声吞掉耳机里的音乐，如鲸鱼的悲鸣。

这是一本由韩国女作家金息创作、以“慰安妇”受害者证言为蓝本的小说。朋友推荐时说又想看又不敢多看，看完确实沉重，用残忍形容都不够。作者通过调查三百多个韩国慰安妇写成此书，书中清楚标注着每个受害者的名字，令人佩服作者的认真。

前半部分的回忆压抑至极，后半部分写她们的后半生，令人难过的是，她们历经毁灭性打击，还在思考神是否存在。在绝望时仍问世界上是否有神，知足的她们却被惩罚得最彻底。

然而，在经历地狱般的折磨后，有些人不信这段历史，甚至鄙视她们，苦白受了，还要继续接受唾弃。为拿补助，得展示不堪经历，孤身活到七十多岁，仍无法自由生活。儿子甚至骂妈妈，之前觉得可怕的是灾难，后来发现最可怕的是人。

她虽在家，却想回家，也许只有死亡能实现。在死之前，她想问神是否认识自己。人的恶意比核弹还可怕，没人知道她们的经历，一个人的内心历史无限大，只要有人讲述，这段历史就不会消失。

“鸟儿飞上树枝再飞走的时间，看似永久的一个人的一生，顶多也不过如此。”

“没有人知道，她去过哪里，又经历过什么。 可对她而言，那段日子却好像还活生生地存在着。 他们都忘了，他们用枪对准的地方，是这世界上所有人获得最初的生命的地方。”

“如果可以向神许愿，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把自己送回故乡的小河边，回到十三岁的时候。 听到人类终于登上月球的新闻时，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就算科技发达到可以把人类送到月球，也没有办法把她送回故乡的河边。 故乡的小河在比月亮还要遥远的地方流淌着。”

“在阳光斜着照下来的巷子里，她突然停下脚步，向着天空举起捧着喜鹊的手。 喜鹊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就像撒上了一层在满洲慰安所时烧过的那种煤球的粉 末。在“满洲”慰安所里，能发光的就只有女孩们的血和煤球。”

“每当有人在慰安所死去，女孩们都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哪怕做好准备，合上书也会为这些女孩落泪。书名“最后一人”，人字边带着泪珠，文字里溢出的情绪是她们的痛苦、不甘和眷恋。

“她们见过地狱，最怕的却是被遗忘。”“虽然她们生活在女人‘猪狗不如’的时代，但是每次看到那些没有失去人的气度、尊严和勇气的受害者，我都会感叹不已。”

这是韩国首部此类小说，是真实与虚构共筑的历史侧写。文字的讲述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悲恸难以言表，阅读时心如刀割。

在她们青春年华，却因恶魔活得提心吊胆，无法选择生死。回来后遭非议、冷眼，痛苦不甘却仍有眷念。她们无法扎根，却站立天地间，揭露恶行。希望光照在她们身上，因为她们在寒冷中太久。以前不看参考资料，这次认真看每个名字，她们是勇敢的英雄，值得铭记。

书的腰封像她们无法抚平的人生褶皱，冰冷但崇高纯洁。时光流逝，历史不能被遗忘，那些故事拨动时代琴弦，引发共鸣，让我们深思，所以不能忘记。感激有人书写记录，还原真实，让过去不被遗忘。

永远不要只剩下“最后一人”，永远不要让那朵勿忘我凋零。

这本书的每个字都令人窒息。历史无法抹去，罪行无法原谅。这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作品，不愿相信历史真实存在，又感谢它为她们证言，让伤痛发出呐喊。

作者金息说创作是为警示人们，奶奶们将凋零殆尽，这是文学的道义。2023 年 11 月 9 日，李美金病逝，纪录片《二十二》中的“慰安妇”制度受害幸存者全部去世。这是不能凋零的历史，她们不应被遗忘和原谅。

这是首部以“慰安妇”受害者证言为蓝本的小说，还原的不仅是“最后一人”的内心，更是那段悲痛历史和无数“她们”的悲惨命运。花一样的年纪遭受虐待，活着是侥幸更是痛苦。

“有些证人还活着，可有些人却说世界上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最令人痛恨，她们在世时历史就被狡辩扭曲，未得到道歉便离世。她们的经历从肉身证据变成文本证言，读来心痛颤抖，逼着自己面对，因为她在等道歉，这是真实人生和历史！

受害者成为数字，人生变成文字，当幸存者数字从 N 到 1 再到 0，这份泣血证言传递着力量，只要有人记得，历史就不会被抹去，她们的生命烛光将一直闪烁，照亮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