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的人面前,没有心灵的伪装。
你真实的模样,就像个孩子一般。
不久前,Z抽出周末飞来广州。夜晚,我与他游走在人满为患、灯红酒绿的北京路附近。在老街骑楼下买完几只山竹,折身离开不过十米,Z拉了拉我的胳膊,说:媳妇,你有没有十块零钱?
我一丝惊异。莫非,刚刚买的山竹太少了?有啊,怎么了?需要再回去买点山竹吗?
我和Z双目对视。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我,但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你看那儿。
他边说话边指向了水果摊旁边一个略暗的角落。依稀中,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那里。水果摊晕黄的灯光,正好背过他们的脸,气氛凝重,阴暗无光。他们看起来很疲惫,无精打采的样子。
原来,在我专心挑选水果的时候,Z注意到那两个人,一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街边行乞的母子。
Z用了一种仁慈的口吻和我说,他们在乞讨,我想帮帮他们。我其实还在犹豫,这对母子是不是骗子,要不要帮助他们。然而,与此同时,面前Z心底溢满的、孩子般的好心好意,我不由得反思自己这种狭隘的成人世界观。
在我面前,Z就像个单纯的孩子那般善良。我有些自惭形秽。那就帮一把吧,万一是真的呢,况且Z很想帮。
从钱包里取出十块钱给Z,他接过钱快步走到那对母子身前,将钱小心翼翼地放在乞讨箱里,面带笑容地向我走来。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上演。上一次是在济南,与他去大明湖纳凉的路上,碰到在车水马龙的路边,顶着大太阳,靠拉二胡行乞的一位长须老人。Z把他坐公交车的零钱给了老人,他说,这么热的天,靠本事行乞,该帮就帮吧,我们也碰不到他几次。
发生在Z身上的这种小事,让我很难忘怀。曾经,我也会像他这样,给天桥上、校门口的行乞者表表心意。然而在街边行乞团伙被媒体曝光之后,我却不禁小心翼翼地怕上当受骗,怕自己捐的分毫最终落入团伙头目那里,怕该被帮助的人只不过是黑恶势力的摇钱树。我渐渐对街边各式各样的行乞者熟视无睹、匆匆而过,每当我看到他们时,都会给他们贴上“骗子”的标签,而且这样的标签,被我贴得理所应当。
而Z,在我看来,却依然对他们抱有单纯的同情和信任,从孩童时期,及至成年。他默默放下钱币的一弯身,似乎让我看到哼着《我在马路边捡着一分钱》的、孩童时代的我们。诚实的讲,我很崇拜Z,至少在他给行乞者投钱这件事上。因为,我做不到孩子般的那般温善和诚爱。
Z年纪比我要大,加之性别以及工作时长的原因,在某种意义上,我被他当成了个小女孩,脾气任性,想法简单,不懂得保护自己。
仍然记得,两年前和他去西藏的时候。在拉孜县城郊外,我与他为绕近路,在穿过田野中的一片荒树林时,被一条将近两米宽的河流挡住了去路。因为不知道河流深浅,我们不敢轻易下河。他先助跑一跃跳到对岸,折下身旁的一枝树干搭在河面,让我轻轻踩踏在上面,在距离拉近的时候,用力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了他身边。
也还记得,一年前与他在厦门。短短五天的旅行中,我丢了两次手机,没人偷没人抢,而是我自己太过粗心。他拉着我折回我们曾经游玩过的地方找手机,给滴滴打车的司机师傅打电话,甚至豪放地给送手机的人一百块表示感谢。我就像个一直在闯祸的孩子,经常给他一地狼藉和鸡毛去收拾打理。
然而,频繁的意外,并没有让我有多少长进。似乎是孩子依赖的天性,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想亲自考虑,他总能想得周到,办得妥当,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并不太靠谱。
在被大雪封路、公交停运的济南赶早班回家的列车,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错过班车。然而,他却在开车前最后一分钟把我送到了检票口。他来广州看我,电话里说什么零食都不给我带,因为太重了,然而见到他时,书包里满满的全是,挑了很久很多样。我总是平时偷懒,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做,异常烦躁,熬夜拼命,他总是很凶地斥责我,能不能早早着手去做不要熬夜。
如此种种。原本挺靠谱挺有计划挺独立的我,现在慢慢沦落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女孩了。
Z是个注重个人形象的人。虽然对外宣称是山东大汉,然而初在一起时,他不足120的体重,反倒显得我是个结结实实的女汉子。我一直说他太瘦了,胖点才好看。他最初是不情愿变胖的,然而在我屡次三番的灌输耳磨之下,短短一年不见,他胖了20多斤。
他以前总是爱吃方便面、薯片等快消垃圾食品,我不让他吃,他就很少吃了;他吃肉多吃菜少,我让他多吃蔬菜和水果,他也有所改变了;把省图的借书卡留给了他,让他周末有空就去省图看看书和电影,他也照做了;我说我不太喜欢男生打游戏,他就再也没有玩过DOTA,尽管他被同学称为DOTA哥;我说以后在家里养只猫猫或者狗狗,他没有停顿,立马就说好啊好啊;他和我讲小时候的各种各种事情,欢乐、神气或者窘迫,难掩回忆起来的兴奋。
同我谈恋爱的Z,又何尝不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呢?兴许在工作中,他会把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但是把内心最柔软最天性的那部分分享给我。他生气疲惫的时候,想让我讲点好听的逗他开心;偶尔只买一份吃食,故意装作不给我;讲电话时,经常故作可怜,嫌弃我把他冷落了。
而当你说他像个孩子时候,他却老不乐意了,矢口争辩道:我才是老大好不好。
如果能够接受不必伪装、坦率真诚的相爱,我认为这是一份真爱。
如果相爱的过程中,除去展露在世人眼中的那般成熟和稳重,而仍能感觉到一份与或天真、或脆弱、或单纯的孩子共日相处的喜悦,和一种体贴的、想要付出的关爱,我认为那定是走进了他(她)柔软的内心。
每一对真正相互喜欢和相爱的情侣,彼此都是彼此眼中需要照顾和安慰孩子,超越时间和年龄,从青年的甜蜜热烈,到中年的平淡温馨,再到老年的相濡以沫。
似孩子般天性的激发,建立在时间纵线上、感情双方横向的相接、相交及至相融。
孩子的天性,并不完全是无邪的微笑,还有发脾气、撒娇、哭泣及其他负面情绪。而如果我们彼此相爱,就要明白,他(她)不是不爱你,只是因为爱你爱到亲近,才会把自己不好的一面毫无保留、毫无遮掩和压抑地对你展现。
然而,恋爱中孩子般的天性,不是故意拗姿势地装嗲卖萌,不是不分场合地蛮横无理、要求提到过分,也不是随随便便把分手挂在嘴边。
千万不要拿孩子的天性当作恋爱中某些过分行为的挡箭牌,你偶尔是个孩子不假,但更多时候,你也是个已经成年、需要为自己和对方负责的成年人。
你是个孩子,在爱你的对方眼里。
可是,如果你也爱对方,就别忘了,孩子也是个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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