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墨凉
腊月,在外务工的人陆续回家,享受一家团聚的喜悦。
姨妈和我说起小表哥带着女朋友回家见父母,二舅和舅妈特别开心,儿子终于把女朋友领回家准备成家立业了。
全家人其乐融融讨论快乐的事情,所有人都很欣慰,母亲却突然红了眼眶,说了句:“要是三哥也在多好啊。”
突然就沉默下来了。
母亲嘴里的三哥是我小舅,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
在所有的舅舅里,我和小舅最亲昵,因为小舅最宠我,可能因为我是整个家庭里唯一的女孩儿吧,他什么事都依着我,从不让我受委屈。
小舅是个矮小壮实的汉子,身体很结实,皮肤黝黑,因为家里穷,农活做得多,太阳也晒得厉害,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个淳朴的劳作人。
外婆有五个孩子,三个男儿两个女孩儿,母亲是最小的孩子,大舅二舅成家立业姨妈和母亲出嫁后,家里就剩下年迈的外公外婆和小舅三人。
小舅很有孝心,赡养老人本就是子女应尽的本分,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最后小舅为了家庭和睦独自承担起照顾外公外婆的责任。
因为家里穷,又有两位老人在身边,小舅一直没有娶亲,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到了中年。据说以前也是有人给说媒的,但是了解到小舅的情况后都拒绝了,小舅也不在意,能够陪伴耄耋之年的父母也挺不错。
小舅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坏毛病,喜欢喝酒,特别喜欢喝酒。凡是周围关系好的邻居请他去小酌,他从不拒绝,每次都喝得醉醺醺回家。
那年冬天的冬月十七,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人杀年猪请小舅去吃中午饭,兴致高昂,旁边的人也一直敬酒,喝得有些多了。脸上的毛细血管发红,整张脸像是要滴出血,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就脚步踉跄地回家准备上床好好躺躺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真长啊。
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我在床上睡觉睡得正香,母亲突然打开我的房门,语无伦次又泪流不止地对我说:“你小舅不在了。”一时间睡意全无,我以为自己在梦境里,暗暗掐了一下自己,这不是梦!!但是怎么可能呢,小舅那么健康。母亲告诉我,是酒精中毒,她和父亲连夜赶过去,让我第二天早上和嫂子一起去外婆家。
母亲走后,我仍旧处于呆滞的状态,始终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了就没了。彻夜难眠。可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眼睛干涩的厉害,每次回忆起这个片段我就觉得自己凉薄,听到最亲近的人离去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第二天,我去见了小舅最后一面。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就模糊了,他闭着眼睛手放在胸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除了那张泛着紫黑色的嘴唇,他和常人无异。但是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离开了我。
他待我的好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每次去看外婆,他总是做我喜欢吃的菜。母亲大声训我,他总是维护我。过年时尽管自己过得拮据,但压岁钱年年不落。家人一起娱乐打麻将,他知道我不太会,总是让我赢。每年种的果子成熟了,会亲自带我去摘最大最甜的。感冒了,会给我煮姜茶。后来大了离开家去上学后,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得怎么样,让我没钱就告诉他。
最近的一次对话我依然记忆犹新。也是临近年关,大家在一起吃饭,那时二表哥谈了女朋友到了适婚年龄,他告诉表哥,你快结婚吧,结婚时我给你封一个超大的红包。我问小舅是多大的呀,小舅说一万大不大。我又问,那我呢?小舅笑了,你还早着呢,还在上学,等你结婚的时候啊,我也给一个和表哥一样大的。那时候的一万块对于小舅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了,但是他却为了我们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后来表哥结婚,小舅也的确封了一万的红包给表哥和嫂子。
小舅待我的好无法细数。再多记忆也无法换回小舅的重生,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只能通过刻在脑子里的回忆去想念他牵挂他。
小舅走后,我特别厌恶喝酒没有限度的人,总以为酒是好东西,千杯不醉,可真的等到出了问题,哪里还来得及?
这是小舅离开的第五年,每次谈及他,总是很愧疚,一直以来都是他给我庇护,而我从来给过他回报。
而今,以后,也是永远不能了。
路途遥远且孤独,小舅,我们都在挂念你,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