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念丹尼斯。
好象是在2007年冬天吧,我和丹尼到南坪去打望。南坪的夜晚是很热闹的,一到傍晚,那些小摊小贩就把东西都摆了出来,有卖水果的、卖烧烤的、卖红薯、小磁耙的、卖二手手机的、手机贴膜的、卖打折衣裤的.....我和丹尼斯经常去光顾南坪的一家牛排餐馆,但丹尼也非常喜欢那些小摊上卖的烤羊肉串、烤土豆。不管怎样,在这人声嘈杂、生意兴隆、好看好吃的地方,在结束了一周的教学工作后,到南坪、到解放碑四处闲逛是我和丹尼斯的共同爱好。
在通往南坪步行街的路口,经常还有卖宠物的。有小狗、小猫,有時还有小白鼠和兔子,那是我经常驻足观望之处。我从小就喜欢小动物,最小的時候养过小鸡,在兼善中学的时候养过猫。所以,小动物永远都会吸引我的眼球。只是因为忙和其他因素,后来没有再养宠物。
我和老丹(我对他的中国称呼)就在这些猫、狗摊位转來转去,真是看这个也乖、那个也乖,趣味无穷。待转到旁边的一个小巷口,在暗淡的路灯下我看到一个提蓝里半探出一个小脑袋:黑白相间的毛色,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机智又怯懦的样子。我开始以为是一只小狗,仔细一看、才知是一只小猫。丹尼斯见我很喜欢的样子,便问我:Do you like it?”,我还没有回答,他便说:I take it for you. (我买它送给你)。本来、小猫那時十块钱就可以买到的,但那卖猫的妇人一看是个外国人,就说卖五十块。丹尼斯一听还像捡了一个“耙和”一样,马上就把小猫抓起來放进他那宽大的棉衣里面,像揣了一块宝似的,付了钱,拉着我就回家了。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带回家一件丹尼送的活礼物,我们就一家两口变成三口的生活在一起了。
丹尼斯本来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
2001年,我到南京开会,在宾馆用早餐,一个老外就坐在餐桌对面。他朝我微笑,然后向我打了个招呼。我看他一副儒雅的样子,人非常和气,于是也回应了他。用毕早餐,他与我闲聊我才知道他是从澳大利亚到中国来旅游,而且这是第二次旅游了。他告诉我他有许多中国朋友,在大学读研shi究生時基本上与中国学生同寝室,而且他关系最親密的一家人也是中国人。听了这些话,我就不怎么感觉他“老外”了。分手時,他要了我的电邮地址。
开会完毕回到家里我便收到丹尼斯发來的伊妹儿。随后,我们就开始了电邮交往的友谊。
从电邮交往中,我感觉丹尼斯极有耐心,做事不慌不忙而且非常恒定。比如说,象我这种跳跃式的思维和行事方式的人,想起了,一天可给他写多长一篇信,想不起或没心思就可以几天不回他一封。但他始终不紧不慢地给我写,而且总是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我觉得,他的这句话就像是在牵着我的鼻子走,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跟他“唠嗑”唠了一年多。
我儿子的父亲是个搞艺术的,毕业于当時颇有名气的广州美术学院。他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他的“艺术家”风格让我和儿子有家就似无家。他不断地为了他的“事业”调来调去,我费尽力气好不容易一家人调在一起,他又自作主张调到他认为对他发展有利的地方,一家人又分居两地。尽管如此,我还是跟着这位他说的“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我不懂他才懂的“家长”,直到住房问题让我们最终分手。我们协议离婚,条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儿子归我抚养,他每月负担一百元生活费。那時的我俩没有任何其它财产,一人分一个柜子而巳,那有现在这么复杂哟!
离婚两年后,儿子上了大学。我去了沈阳主持一个教育科研项目。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時间和心思考虑再找一个伴的问题。在沈阳、虽然也有人想來靠拢我,但我从來没有碰到一个我也想靠拢的人。
我从丹尼斯的信中了解到他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爱尔兰人,早年从欧洲移居到新西兰生活。父亲是一个生意人,母亲在家料理家务、照顾八个孩子。父亲非常严厉,又有英国男人的那种威严和执拗,孩子们都怕他。但母亲却是一个宽厚温暖的人,因此、丹尼斯每每谈起他的母亲都充满感情。丹尼有一个孪生弟弟叫莫里(Mori),有一次、莫里不知何事激怒了父亲,父亲强行让莫里从家中滾出去。不管母亲、丹尼斯和其它姐妹如何劝阻,父亲都执意不听。结果、与孪生弟弟情深似海的丹尼斯与弟弟一块儿滾出家门,两兄弟开始了他们的流浪生活。他俩在码头搬运过货物,打过小工,做过许多辛劳的工作。他们离开了故乡新西兰,跑到澳大利亚去谋生,从此基本上与家庭断绝关系。一个执拗的父亲养出同样执拗的儿子,莫里宁愿在外面受苦受难也不愿向父亲认错。丹尼斯始终与他的弟弟站在一起,宁愿中断自己的学业。他父亲这位生意不错的商人,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贵族的私立学校去接受良好的教育,两个孪生儿子却在底层接受劳动人民的“无产阶级教育”。丹尼斯的学习欲望远胜于莫里,他后来靠半工半读完成了自己的大学学业,又在三十多岁,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格里菲斯大学完成研究生学业,拿到副博士学位。经过打拼,丹尼斯和莫里都在在澳大利亚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丹尼斯在一家公司干到中层管理职务,有房有车、有妻子和三个子女。
本来、他就可以这样在中产阶层顺顺当当的渡过一生,翻过早年的坎砢,享受中年和晚景的舒适。
然而,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性格决定命运。
一个万分固执的老爹生出來的儿子在性格中必然遗传有固执的基因。固执本来也有它好的一面,那就是认准了的事就一定干到底,不放弃、也不退缩。比如说老丹极强的耐心就是因为他幼年从一颗很高的树上摔下来,右手的胳膊骨头摔碎。接好后,他坚持不懈地练习织毛衣用于手功能的恢复,从而练就成的。但固执有時也的确带来不可预见的负面结果。丹尼斯在他中层的管理岗位上慢慢地发现他的顶头上司有贿赂行为,于是、他就打算将此事报告给悉尼总部的上司。老丹的妻子知道他的打算后极力劝阻他,因为他妻子害怕此举会带來不好的后果。然而、丹尼斯没有听从妻子的劝阻,义无反顾地向上面举报了自己上司的恶行。这下真的是点了一把大火。然而、出于不明的原因,悉尼的上司並没有惩处丹尼斯的上司,老丹反而引火烧身:丢了工作,失业在家。于是,他又开始了早年那种四处奔波找工作的轮回。但物质化的丹妻那里容得了一个没有稳定收入,东奔西跑求生存的老公。她一脚将老丹踢出家门,与他离婚,老丹净身出户。后来,丹尼斯又干过各种工作,晚上还在职业学校教过夜校。丹尼在离婚后和莫里两人将父亲去世后分得的遗产共同投资成立一个公司。但由于经营不当,又被下属撤台,公司垮了,莫里也离婚了。这下、两个难兄难弟真的成了彻底的单身无产阶级。
认识丹尼斯時,在电邮中我知道他没有住宅,在布里斯班租房居住。但我一点没有因为物质方面的问题而小视他,他的遭遇反而激起我对他的同情心。
二零零三年寒假到了。一位好友对我说,你为何不去澳大利亚一趟,去看看丹尼斯,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呢?
我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值得去实行。于是,我只跟儿子说了我的去处,立马参加一个旅游团飛到澳大利亚去了。
在悉尼机场,丹尼斯手拿一束玫瑰迎接我。
导游很好,她让丹尼斯跟着我们的团跑。游布里斯班这个丹尼斯居住的城市時,她还让我脱团乘丹尼斯的车四处参观。丹尼斯带我去看了他就读的大学,看了他的住所,带我去动物园看考拉、袋鼠,还带我去了海边。那辽阔的大海和柔软的金色沙滩一直是丹尼向我夸耀的地方,他对大海有着无尽的向往。在重庆,他经常提到家乡的大海。当我后來在海南买了一个小小住房避冬,告诉他我的住处离大海不远時,他由衷地为我高兴。我多么想他过来,希望他过来与我一起享受海风、沙滩和大海。但是,他巳经不能过來了。
人生有许多预料不到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想到要干什么,只要条件允许,我就会立马去干。我不能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就像我决没有料到与我一起生活了几年的丹尼斯,回到澳大利亚没几天就晕倒在洗手间,被孪生兄弟送进医院,确诊为白血病,从此就再也不能回来一样。
二零零四年,丹尼斯开始处理他在澳大利亚的事务,卖掉车子,把一些值得保留的私人物品存放莫里那里。二零零五年初,他飞到重庆來了。
的确如他最早在信中所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飞澳大利亚巳经再见过面,这次、他飞到重庆,就不只是再见一次面,而是准备共同生活了。
我选择丹尼斯当人生的第二个伴侣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感觉”。
我非常喜欢一首爱尔兰民谣“倫敦德里小调”,我还以这首民谣的名字为名写了一篇抒情散文,该文发表在2002年重庆日报的副刊,后来获得“三峽杯全国文艺创作大赛的散文一等奖。这是一篇优美的散文。文中的最后一段写道:“我十分奇怪地感到,我虽然生在中国,但我的根却在苏格兰,那里是我的灵魂发祥地。我是与那里的山峦旷野、海岸巨石、蓝天白云、还有那一片蓝色的曼陀铃花的原野溶成一体的,那里是我的故乡,我心灵的故乡。”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首苏格兰民谣,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民谣並不是苏格兰民谣,而是爱尔兰民谣。当我与丹尼斯在电邮上聊天時得知他的母亲是爱尔兰人時,我就感觉我会跟他走在一起了。
我非常相信直觉。但有许多人认为直觉是不可靠的,他们相信有逻辑的分析、推理、然后得出理智的结论。而我的行事方法多基于我的感觉。我认为,一个人的直觉是非常重要的,它往往反映的是事物的本质。那是超越了若干的理性步骤才能达到的事物的核心。我有好多个涉及直觉的事例,让我惊㤉于它的神奇,同时也让我领悟,如果我忽视了它,我是会付出代价,甚至是惨痛的代价的。
我们重庆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的院长是一个虽然年轻但十分懂得人情,对人很温暖的领导。丹尼斯來重庆后的第二天,他就组织了一堂试讲课。老丹的学历是不容置疑的,试讲通过。于是,丹尼斯就成了重庆交大外国语学院的外教。
接下来,我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新的生活來之不易,但一旦来临,又觉得稀松平常。在别人眼里,这是一段跨国恋,在那个年代还并不多,因而多少蒙有神秘的面纱。但我这位身临其境的人却真正感受到“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并没有恋爱的激情,我只是觉得从前那颗時時感到空落落的心,现在有了归宿,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家!
有家的感觉真好啊!虽然多一个人要多一些事情,但是丹尼斯是一个很随和的人。首先、他不讲究吃的,不象很多中国男人“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要象模象样。丹尼斯早上自己冲杯咖啡足矣,我的稀饭、馒头、咸菜他是不感兴趣的。但他是一个“肉食动物”,没有肉是不行的。为此、我专门买了一个陶瓷内胆的电饭锅,早上上课前就把排骨、土豆及各种配料放进锅里、插上电,中午、一大锅红烧排骨便弄好了。我只需再弄一两个素菜、一个汤便吃得舒舒服服的了。其实、对于老丹,素菜和汤都可以是多余的,他喜欢的就是那个电饭锅里的东西。我就几样肉食换来换去的在电饭锅里烧:今天排骨、明天五花肉、后天牛肉、再后天腣膀......我本是个素食为主的人,这下餐桌上的东西突然变花样了。但是、見他吃得开心的样子,我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丹尼斯也不象有些男人,你做饭時他看报纸、看电视、等饭上桌。他会在厨房帮你“打点小工”,饭后、他把碗盘洗得干干净净,就餐時,他的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这是让我这位喜欢干净整洁的人非常满意的地方。每个周末,我俩都在外面就餐。一是换口味、二是换心情。我们最爱去的是南坪的菲力牛排餐厅和解放碑大都会楼上的一家牛排餐厅,而且、解放碑的星巴克咖啡是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光顾的地方。我们在解放碑逛累了就会到星巴克去。那時、星巴克的座位十分宽余,有许多舒适的皮沙发。我虽然在加拿大学习过,又多次去过美国,但我还是没有养成喝咖啡的习惯。因此,在星巴克喝咖啡对于我只是一种舒服的休闲方式,我的咖啡多半都倒给了丹尼斯。我俩可以一人一杯咖啡在那里坐半天,偶尔闲搭几句,或者、我看一看在书店里买的书。偶尔,我们也在洪崖洞的星巴克和其它一两个地方的星巴克光顾过,但都觉得没有解放碑肯德基旁边的那个星巴克咖啡店好,解放碑的这个星巴克就像是我俩的周末客栈,那些日子是多么的闲适轻淡啊!丹尼斯离开重庆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星巴克。一年前,我在解放碑办事,完事后我去肯德基吃了午餐。我实然起了一个念头,去看看隔壁楼上的星巴克。十年不见,一見则大吃一惊!那些舒适的、独立地围着小桌子成一体的沙发坐位都消失了,代而取之的是长排的“集体座”。虽然也有不多的独立圈子,但座位也远不如过去的舒适了。更要命的是,那一排可以看见解放碑整个碑体及周边大商店、一到亱晚就霓虹灯闪烁的落地大窗户全部被封死了。这个景象完全将我美好的记忆抹去。我赶紧逃走,免得这一幅死气沉沉的萧条景象会印进我的脑海,完全取代过去的繁荣、缤纷和美好!
丹尼斯不但是我的“吃伴”和“游伴”,还是我工作上很好的帮手。二零零六年,我申报的“重庆市重点景点、景观和历史遗迹说明的英文翻译”这一项目获得批准,成为重庆市人文学科重点项目。这是我们交大外国语学院拿到的第一个人文学科重点项目,因此、领导和同事们都很高兴。我之所以立这个项目,也是源于与丹尼斯四处旅游及在市内观光,看见许多莫名其妙的英文翻译,有的简直令人哭笑不得而引发的。最近在网上看见一个帖子,上面谈到从前我们四处可见的一个口号:“五讲、四美、三热爱”。有人把这翻译为:“Five Talks , Four Beauties and Three Loves. ” 据说,这个英文翻译传到国外,引来了许多外国游客,尤其是男性游客來华观光。因为,按照这句英文的意思是:五次交谈,(就有)四个美人,(而且还有)三个情人。当然,这是一个笑话,但我引用这个例子,大家就可以想象我们碰到的译文有多么千奇百怪、贻笑大方了。
课题是争取到了,但接下來的工作量就渐渐显露出它的巨大与沉重性。我把参加这一课题的老师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板块的翻译工作。比如有人负责洪崖洞所有的说明和标识的英文翻译,有人负责朝天门广场的碑文翻译及七星岗老城门雕塑群的说明,还有湖广会馆,人民大礼堂,新华日报旧址,特园、抗战期间毛蒋谈判旧址,周公馆,红岩村,三峽博物馆内大量的说明等等。这个项目涉及的地方很多,但更多的地方没有涉及进去,因为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自从有了这件事情,我和丹尼斯的课余时间大部分都扑在了项目上。每个周末,我俩都在跑景点、用相机把需要翻译的文字拍摄下来,带回家输入电脑再进行英文翻译。我的打字速度慢,那時还没有简体手写输入法,我就把在交大力学杂志编辑部工作的儿子也拉入项目组来帮我的忙,负责那大量的打字工作。不容置疑,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也跟我们一样,不知投入了多少业余时间。记得担任三峽博物馆内全部展馆里的介绍和说明翻译的是学院的郭敬谊老师,仅她翻译的部分就多达近十万字,可見这个项目的翻译量之大。我除了自己负责翻译的部分还要对所有的译稿进行校对。说实话,如果没有丹尼斯对所有的文字进行校对、审核、修改、让它们成为地道的英语表达的译文,就凭我自己,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
丹尼斯极好的文字功夫來自于他在读大学和研究生期间的勤奋以及比别人都要多的写作实践。他当过“写手”,为别人书写論文,这也是他半工半读的收入来源之一。他的专业是工商管理,为此,他还为我们学院专门编写了上下两本英语的工商管理教材。他的写作水平,细心,耐心和勤奋让我无比信赖。这个人文学科重点项目,由于有了丹尼斯,我放心百倍的交了差。我们全体同事,包括丹尼斯,也算是为重庆这座城市出了微簿之力。
每年学生撰写和答辯論文期间都是我俩最忙的时候。我俩指导的学生人数都很多,論文交上來后的修改量特别大。另外一个很忙碌的時候是每学期的期末,要改大量的试卷。为了让这个过程不那么沉闷单调,我和丹尼斯有時就把工作拿到咖啡店去做,累了就喝几口咖啡。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工作地点有点变换,似乎干起事情來都要新鲜得多。记得有一次,我俩从下午在店里一直干到打烊,饿了就将就吃点咖啡店的糕点。当我们看到那些堆着的 paper 逐渐地减少下去,心里特别高兴。丹尼斯修改完他的学生論文肯定都要來帮我的忙,那几年,我真的是轻松不少。
真怀念那些忙碌但却十分愉快而热闹的日子啊!我和丹尼斯的家是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学生们喜欢來跟我们探讨问题,同时也喜欢跟丹尼斯练口语。还有不少学生喜欢听我“预测未来”。女学生们让我说根据她们的性格,今后找一个什么样的工作或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我记得我的“预言”促成了好几对学生成了人生伴侣。而丹尼斯,经过几件事情,同事们也觉得他有点“巫”。比如,我们学院有一位年轻女教师刚离了婚,这位女教师是一个很善良、很单纯的山东姑娘,离婚前她丈夫经常欺负她,她经常向我们倾诉,我们都很同情她。一次、我们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起吃飯,丹尼斯就安慰她说她不久后会遇上一位很好的老公。我们就催着老丹讲那未来的老公怎么样,结果,老丹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他说,这位女老师要嫁给一个外国人。这个说法,我们都持怀疑态度。因为我们这位老师來自山东农村,人十分本份。我们学校也没发现有什么年轻的外国人,那時,重庆交大还没有接收外国留学生。殊不知,不久后我们外语学院又來了一个年轻的外教,一个非常年青的美国小伙子。我们的这位朴实纤瘦的山东姑娘被学院安排去为美国小伙子提高中文水平。虽然谁也没有朝别的方向想,因为美国小伙子二十二岁,我们的邢老师三十岁,而且离过婚,但两年后,他们居然走到一起了!小伙子的父亲是律师、拥有两个律师事务所,母亲是大学教授,而女方的父母都是农民。我们去参加他俩的婚礼,虽然双方父母地位悬殊,但并不感觉唐突。不久后美国小伙子回国接任驻北欧某国的外交官,我们的邢老师随行,从此离开重庆交通大学。十多年过去,他俩的一双儿女都长大了,俩人关系一直很好。丹尼斯的预言成真。此外,老丹还说过两件事也实现了的,其中之一是说我的一位朋友的儿子会有三个儿子。但那時她儿子还是一个在荷兰留学的研究生,连女朋友都没有。后来,朋友的儿子在荷兰安家,他的确生了三个小孩、且都是儿子。后来,在丹尼斯回国之后我曾在信中问他为何帮别人看得准,恰恰我们自己的事情看不准,老丹回答: “This is life, Nancy .”(南西,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是丹尼斯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这是在生活中遭到种种不顺之后的一种“达观”的态度吧。不管怎样,老丹是从來不说消极话的,如果有什么事办不成,他会说:“We need some time.”(我们还需要点时间)。当我们巳经远隔重洋,他在那边是白血病,我在这边是乳腺癌時,我问他,我们还能见面吗,他居然还是肯定地答复,“We will ,either this way or that .”(会的。不管是我去还是你來。)如果不是这次疫情,我真的2020年春天或者秋天就会过去看他了。自二00七年下半年我身体基本恢复正常,二00八年开始跟朋友和跟旅游团出国旅游,得到锻炼,增强信心之后,我消除了害怕自己身体不行的畏惧。我相信自己能独自到新西兰,到丹尼斯居住的北帕默斯顿去了。然而,新冠肺炎來了,这又是一个始料未及啊!
老丹在重庆这几年,利用寒暑假,我们旅游了许多地方。我们去过张家界、成都、济南、青岛、北京、厦门,湖北恩施等等,我们还乘弟妹的车去了不少风景名胜地。二零零七年暑假,丹尼斯的姐姐Lesly來中国旅游,住在我们家。我因开会要到云南,不能陪他两姐弟到他们感兴趣的华东地区,还让我的儿子去当陪同、翻译。但自从二零零七年冬天,丹尼斯把猫抱回家后,我们的出行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丹尼斯给抱回的小猫取名叫 Scallywag ,也就是小精灵、小淘气的意思。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不好叫哟,不如就叫咪咪吧!于是Scallywag 是它的大名,咪咪成了它的小名。
不要说,丹尼斯给它取的这个名字还挺符合它的秉性,Scallywag 的确机灵得很。那時我们住在交大家属区三十七幢的五楼,我们就把咪咪的窝设在八楼过道的隐蔽处。因为八楼是最高一层,走出过道门就是楼上几户人家各自划分的屋顶花园。咪咪在这里有它蹦蹦跳跳的活动场地,它既可以“沾花惹草”,又可以“追蜂釆蝶”。我们每次上八楼给它送饭送水,都见它玩得兴高采烈。
Scallywag 是个小美女。它的毛色特别漂亮,黑色和白色搭配得特别有形,一看就是一只乖猫猫。每次我和丹尼斯回家,虽然它在八楼、但不知怎的它都会知道我们回来了,就从八楼飞奔而下,到底楼來迎接我们。自从Scallywag 住在八楼后,我和丹尼晚上经常到八楼屋顶花园去玩,有時工作干累了就上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Scallywag 一見我们上來就跑过來和我们打打闹闹,它特别喜欢丹尼斯,因为丹尼斯逗猫咪挺有一套。我有時还担心咪咪的爪子会把他抓出血惹来麻烦,但丹尼斯一点不顾这些。后来的若干事情表明,丹尼比我更爱动物,他更把它们当成平等的众生。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除了Scallywag 有一次走错了路,从另外一个门洞跑到另一栋楼的屋顶上去了,咪咪咪咪地焦急得直叫,直到我们下班回家发现把它接回來之外,我们一家都还是过得顺顺当当的,直到有一天......
恐怕不是那一天,而是前两三天了,只是前面我们没有在意。
那一天,咪咪显然地不对劲了。我们上屋顶去,它没有跑出來迎接我们,我们叫它叫了半天才见它不知从哪个角落慢吞吞地走出來。我问,咪咪、咪咪,你怎么啦?它自然是不会回答的。我想去把它抱起來,她却躲开了。丹尼想去抱它,它也一反常态地躲开。我们下楼去拿了它最喜欢吃的火腿肠喂它,它居然也躲开。而且它的整个神态都萎了,毛也显得凌乱无光泽了。我突然想起老年人曾经说过的话:猫呀狗呀要死前都会避开主人,自己到一个地方悄悄地离开。想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悚然,难道Scallywag 要死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和丹尼斯怎么想都想不出Scallywag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中午,我在门洞碰到给我们做室内清洁的小郑。小郑对我说,八楼上的那个胖女人说我的猫在她的菜地里跑,把菜秧子踩死了,于是、她给猫咪下了耗子药。
好坏的人!好歹毒的心啊!这下我知道猫咪是怎么回事了。我马上打听哪里有宠物医院,立马同丹尼斯一起抱着咪咪往江北的宠物医院跑。
医生一检查,立刻叫住院输液。Scallywag输完液却死活不肯留在医院,于是我们只好又把它带回家,第二天又带它到医院。为此,我们还专门买了一个装猫咪的笼子。我们就这样每天从南岸跑江北,又从江北回到南岸地來回跑了好几天,Scallywag 终于脱离危险,恢复了常态。
八楼不能呆了。我们把Scallywag 的窝搬进屋里,它只能呆在家里了。它似乎也懂得自己吃了大亏,那怕我把房门大开,它也不出门,更不要说跑到八楼上去了。其实,动物挺懂事的,它们知道哪里有危险。我恨死了八楼那个歹毒的胖女人!后来,我听说她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坏心肠是要遭报应的!
丹尼斯是个很幽默的人,他到超市去买猫砂成了一个经典笑话 。
自从Scallywag 移居室内后,猫砂就成了必需品,我俩就真正变成了“铲屎官”。一天,老丹独自一人到超市去买猫砂。老丹虽然以前喜欢同中国人交往,來重庆那時也有两年多了,但中文一直是个问题。我会英语,他也就懒得费力去学这复杂的中文。加之我爱开玩笑,开始教他中文時又教过他说“我是猫猫”、“我是狗狗”之类,他知道意思后不再信任我教他的东西。我们曾经去过教会,希望牧师能介绍一个能教中文的老师,丹尼斯可提供英语帮助,相当于“换课”,每周一次。我认识的蒋牧师果真还找到一个,我觉得安心了。谁知,没过几个星期,我在解放碑转了几圈到教会去接老丹。老丹向他的中文老师介绍说:“This is my wife.”(这是我妻子),那位中年女教师第二个星期就借故不來了。我猜想,她是否也想找个老外哟。老丹的中文教育就此为止,永远停留在“你好”、“再见”等几个简单表达上面。
虽然语言表达不行,但丹尼斯的形态表达是呱呱叫的。他走进超市,招呼到一个女售货员,喵喵喵的叫了几声,售货员马上笑着点头,把老丹带到卖猫粮狗粮的架子旁。丹尼斯摇头又摆手,那售货员一脸茫然,不知他要什么。这時,老丹抬起一条腿,做猫狗的拉尿状,然后又双手一阵刨。那售货员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去拿出一袋猫砂。丹尼斯一边点头一边说:Yes、Yes 、Yes!当他回來向我讲起这一切经过,我的眼晴水都笑出來了。
老丹不是一个有浪漫情怀的人,他的考虑非常实际,但是他的确很有幽默感,他的有些“表演”经常让人忍俊不禁。而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浪漫的人,我就喜欢搞笑的那一套,所以、我和丹尼斯也叫“搭配得当”。那時,我和丹尼还很喜欢去逛南滨路。丹尼斯看好南滨路的增值价值,他非常想在那里买一套住宅。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像小孩子一样的唠叨腔调:Nanbin Road. Nanbin Road. Nanbin Road. (南滨路,南滨路,南滨路)他念得跟唱歌似的。我还真带他去看过几个南滨路上的楼盘,有一个正对江的楼盘他非常喜欢。我对他说,你觉得增值空间大,景观又好,现价又不贵,干脆就买一套來增值吧。他说,我的股票现在还是掉起的,等股票上來就來买。结果,他的股票一掉永不回头,真的如许多炒股的人所经历的:奔驰进去、板板车出来,西装进去、窑裤(内裤)出來。而南滨路的房价也是一涨不回头了啊!
咪咪愈来愈粘丹尼斯,只要丹尼斯在,它就和他一起粘在沙发上,根本不搭理我。晚上,丹尼斯居然让它上床睡在他的脚头。沙发和床都粘上猫毛,我都不愿去躺猫咪睡过的地方,丹尼斯却一点不嫌弃。自Scallywag 入住三十七幢室內后,我们没有再一同出游过。本来那年,外国语学院教师有过一次到桂林开会学习的机会。这种开会就是旅游,丹尼斯完全可以同行。结果,丹尼宁愿放弃去桂林旅游的机会也不愿把Scallywag 独自留在家里。他对我说,“Nancy、你去吧!我留在家里照顾Scallywag 。”这下,我真的是知道Scallywag 的厉害了!
二零零八年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别令人悲哀的年份。春节是我们小家、大家团聚的日子。我们四个兄弟姐妹全家与母亲团聚,轮流坐庄准备年夜饭。大年三十后又多是与母亲的郑家和与父亲的刘家的聚会。这本來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丹尼斯喜欢这种全家的大团园,也与两边的亲戚都很熟识了。
那年是在大弟明白家吃年夜饭,吃完饭又全家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夜巳深,我们当晚就住在明白家。睡下没多久,我就被弟媳的急促敲门声惊醒,我在广西南宁与他父亲团年的儿子打來电话:海源去世了!
这完全是晴天霹雳!我想立马买飞机票飞南宁,但没有即刻的机票。大弟、三妹及妹夫稍作商量,决定开车去南宁。于是,我们四人立刻出发。二00八年冬天大雪灾,大年初一,我们驾车直奔广西。一路只見大地苍茫,一片白雪皑皑,高速公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在一片白色中飞驰。虽然我们当时巳离婚十多年,但海源毕竟是儿子的父亲,虽有女友、但没再婚,我和弟、妹和妹夫一起去处理了他的后事。处理完后事回来,我又面临儿子极度的沮丧、压抑和自责。因为他父子俩吃完年夜饭,看了一会儿春晚回各自房间睡下不久海源就去敲海治的房门,因为他感到出不上來气。第一次敲门海治没听见。过了一阵海源又起身去敲门,这次海治醒了。但打120急救将救护车叫來,由于大年三十晚上,没派有经验的医护人员,加之海治也毫无经验、更无主见,还没等到医护人员施救,海源就走了。海治不堪自责、心情压抑,我怕他患上抑郁症,于是经常去劝慰他。海源的去世对我们母子俩都是很大的打击,但那時我还不知,另一个沉重打击还在后面等着我。
丹尼斯的姐姐Lesly 二00七年暑期的來访让我既高兴又紧张。丹尼本來对这位姐姐并不是很亲热,他觉得她这在贵族学校长大的姐姐完全没有另一位姐姐Peggy那么随和、亲近、关心人。他甚至还不是很愿意Lesly 到中国來。但我一直对老丹说,你姐姐从新西兰到中国來看你多不容易啊!
由于不容易,我特别重视这次接待。我把一切都作了仔细的安排:在家吃什么,在市内哪些地方参观游览,在外面哪些有特色的餐馆用餐等等等等。晚上、我把住宅让给她两姐弟,我自己跑到学校分给丹尼斯的一间小屋去睡觉,我的弟弟、妹妹甚至表妹露茜都开车接送并盛情款待。
然而,Lesly的这次来访并没有带來好的结果。我儿子告诉我,当他带领他们游华东几市時,Lesly 经常背着我儿子与丹尼斯交谈,似乎一路在商量什么事情。Lesly与丹尼不同,她是在一个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人,丈夫生前是空军,丈夫去世后她仍然能够领到丈夫一半的退休金。加上她自己的退休金及分得的遗产等,使得她的经济状况一直都很好,我知道她在北帕就有三套房产。她是典型的西方中产阶级,有优越感而且不乏傲慢。当我问她,你感觉中国怎么样時,她仅仅回答了一个字:Interesting (有趣)。
Lesly 回去后,我感觉丹尼斯变了。他变得有点心不在焉的,而且对我不像从前那样热情了。他的话题越来越多的谈到澳大利亚,谈到布里斯班,谈那里如何如何的好。后来,他干脆就告诉我他的孪生兄弟莫里叫他回澳大利亚去。
我想起妈妈曾经问过我的话:丹尼斯能在重庆长期呆吗?他不思恋他的国家吗?你们以后老了怎么办?
那時,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我想的很简单,以后再说以后的话。
同时,我又想起一位老练的朋友,在听说丹尼斯的姐姐要来后对我说:刘明琼,当姐的就相当于婆子妈哟,她过来你要小心哟!
我这个在生活上单纯又热情的人一点都没有心计,看來我完全不是这位“替补婆子妈”的对手,不然怎么Lesly 來了,走了,丹尼斯就变了。
我猜想一定是Lesly 这个冷静而理性的女人做了多方面的分析后认为丹尼斯不能在中国长期呆下去。虽然我这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她以及莫里对中国都带有偏见和小视。莫里去过中国台湾,他认为台湾比大陆好,但他们认为还是澳大利亚最好。加之丹尼当年十月就滿六十五岁,他就可以在澳大利亚领退休金了,因此,这姐弟二人都在极力拉丹尼斯回国。
我本來打算退休后去澳大利亚。二00八年我刚滿六十岁,本来可以退休了。但我们学院当时正在申报硕士学位授予点,要把为数很少的几位正教授拿來当申报砝码,于是为我报了延聘。我告诉丹尼斯再等一年我们一块儿回去,但是丹尼斯当时已经是归心似箭,我拦都拦不住了。
几年來,我们第一次闹了极大的矛盾。那个执拗的丹尼斯出现了,我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澳洲与莫里团聚。
虽说去意巳决,但内心还是有不少茅盾冲突,丹尼斯很快瘦了下来。我母亲见到她都吃惊地问我,为什么丹尼斯瘦成这样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可能是有病了。
后来,找了两位好友作证,我俩达成一个独特的协议,两个人的心情才逐渐安顿下来,丹尼斯的消瘦也才有所好转。
扺澳几天他就给我发来电邮,告诉我他坐在飞机上,拿出我给他的一个纪念品看,心里很难过。他到了莫里那里,莫里是住在儿子家里,儿子的家在机场附近,离市区很远,空落落的无甚么人气,到离得最近的超市都要开车几公里,老丹说他很不习惯。他觉得还是中国好,一旦办完退休手续他就回來。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丹尼斯在中囯这几年过的是热热闹闹的,十分惬意的生活。有学生、同事、家人、朋友,何时有过寂寞?各种聚会、各种宴请,我教授的身份及他外教的身份又多出许多光鲜亮丽。我有自己的,装修不錯的住房,而且來重庆后不久他又执意在大学对面的小区贷款买了一个临山的,风景优美的住宅,并付了首付,欲作我们退休后的住所。现在回去冷冷清清,寄居侄子之处。这样巨大的落差,当然让他对澳大利亚的景况产生幻灭。我非常高兴,心想这下坏事变好事了。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第二封电邮,但仔细一看,不是丹尼斯写的,而是来自他的孪生弟弟莫里。他告诉我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丹尼斯晕倒在卫生间,送到医院,诊断是白血病!
那一段时间我不知是怎么渡过的。焦急、忧虑、担心、失落......求助于在美国的医院工作的好友出主意,也成天在网上查找我们的中医中药之方。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寄望于丹尼斯所在的医院和医生以及他自己的生命力和运气了。
最终,丹尼斯挺过危险期,病情稳定下来。Lesly 伸出援助之手,丹尼从澳大利亚回到老家新西兰,住在Lesly 的一套住宅,继续接受治疗。
丹尼斯走后,我发现Scallywag 经常跳到沿窗户而建的一圈柜顶上向窗户外面看。時间再长一点我又发现它跳上柜顶向外张望的時间基本上是在中饭和晚饭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它是在盼丹尼斯回家。因为这是丹尼斯该回来吃饭的时候。
我把丹尼斯买的、紧挨南山,风景优美的房子装修了。在每个房间、在客厅、书房甚至阳台我都装上WiFi 的挿口,心里想的是不管丹尼坐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上网。
我想把咪咪安顿在楼下的小超市,这样、它既可到处走动,又不至于到新房去抓坏贵重的皮沙发。但Scallywag 跟丹尼斯一样执拗,它绝食,连水都不喝,我只好把它带到新家。在新家,它变成一位冷傲的“公主”,只要我出门几天,它就报复我,去抓我心爱的沙发。有一次我妹妹來,说了一句:这个鬼猫咪,会不会在我床上撒尿啊?当我和妹妹出门后回来,就见妹妹的衣物从床上被它叼到客厅的地上,床上果真撒了一泡猫尿!第二次妹妹再来,就跟它说咪咪乖了。
房子装好,妈妈立刻住到了我这里,我又开始忙活起来。在我即将干完工作,可以退休下来到新西兰去探望丹尼斯的前几个月,我中风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病期,好几种严重的病向我袭来,我在疾病的深渊里挣扎......我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终于站了起来。
生病后,无奈之下、悲痛之中,我只好将Scallywag 送人。它在新家来后产下五个孩子,我将其中的一个送给了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十年后这只猫咪过世,女老板很伤心,我又到南坪曾经和丹尼斯一起买猫的地方为女老板买回一只小猫。后来仔细瞧,这只猫咪除了一点点不同外,其余的毛色与从前那只一模一样。开始我以为它是个姑娘,就给它取名叫“花花”。但后来认清楚是个小子后,名字巳经叫习惯了。于是我又成了花花的外婆,经常给它买猫罐头吃,我到小超市,只要一喊花花,它马上跑过來親热我,就像Scallywag 小的時候一样。
丹尼斯后來从Lesly 那里独立出来,搬到老人社区独立的小院。邻居搬走時,送给他一只猫名叫Bella。这猫有一只很大的尾巴,丹尼非常喜欢这只猫,把它将就得像公主一样。前几天他在信中对我说:“I do love this cat so much.Everything about her is beautiful.”(我太爱这只猫了。它的一切都那么可爱。)
我本来打算二0二0年春天或秋天就到新西兰去看丹尼斯的。妹妹和妹夫二0一八年去新西兰探望他们的表姐和表姐夫時巳先我探望了丹尼斯。但是,始料未及的疫情來了。我又去不成了。
让我把这个愿望暂時埋在心里,等待着那么一天。“We only need some time, Nancy .”(我们还需要等段时间,南西),我想起他说过的话。
曾经拥有过快乐就是一种幸福,曾经走过死亡的幽谷还活着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赐。
我和丹尼斯都十分地感恩:活着、而且还快乐着,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啊!
刘明琼 2020年6月1日 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