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兰儿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提笔放下,无处着墨,往事悠悠,涌上心头…

初泛涟漪,继而狂澜,事隔多年,犹在昨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潮难伏,终难忘怀…

没有恨,但有怨,你为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

既已订婚,何故惹我?本就绝色,更兼妩媚…

聚时两欢,别后无期,信无相无,何无情邪?…

一见沧海,天下无水,巫山云雨,世难再觅。…

南航相遇,魂牵梦绕,一生羁绊,一世情缘…

一切尽在二十六年前……

      初识兰儿,实属偶然。一天上午,我在三楼,刚给彩印车间送上来点儿半成品,正自倚在栏杆,远眺近看,忽听楼下叽叽喳喳,夹杂着银铃般的格格的笑声…寻声俯瞰,但见楼下文具盒车间门口五六个妙龄女子在说笑,其中一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手臂挥动间似是含嗔带怒,实则嬉戏打闹。举手投足间很是泼辣灵俐,大有一番领袖人物的风采,形貌神情很像一个人,(家乡一个朋友的妻子)从这一刻起,我就注意上了她,隔壁文具盒车间的刘荣兰,——我声声念念的兰儿。

    后来的日子,我刻意的留意起了她: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头短发略带些卷儿,显得很是干练,肤白貌美,唇红齿白,眉目含情,盈盈欲语,精致的脸庞不施粉黛也如粉雕玉琢一般,体态婀娜,顾盼生姿,越看越觉得美丽动人,爱笑,笑起来很迷人。

    一次我倒拉圾,路过她身边,她有意皱了皱眉,假装作出恶心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她,其实也已早就注意到了我,包括她的那些姐妹们。倒完拉圾,大学生“四只眼”(她们几个给起的外号,包括她们车间的“毛主席”,还有后来我的“机器人”)正好在她们中间说说笑笑,跟我惯了,见我走过来,问我:“解放军同志,倒拉圾去了?”,我“嗯”了一声,顺便又说了句“你看我的工作干得彻底不彻底?”,他说:“干得很好,棒极了,像你一样”,又说:“能者多劳,你真是很能干”。我说:“没什么,我们当兵的是块砖,哪需要往哪儿搬”。她们姐妹几个听着都笑了,注视着我,现场一下变得静悄悄的了,我走过,她们都用眼睛追随着我,像给我行注目礼一样。就是这句话,给她及她的姐妹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开始喜欢我了,觉得我与公众不同,是个有内涵有故事的人,同时是个有趣的人(后来她们所讲,方才得知)(江西人对当兵的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还有一次,一样的情形,我路过她们身边,“四只眼”笑着打趣我,“解放军同志,你看对她们当中的哪一个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笑而不语,刘荣兰抢先答话了,“人家还用你介绍?你看人家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追他的女的还不排成个加强连?”,说罢,格格直笑,弯腰俯身,藏头于姐妹当中,显得更是妩媚可爱。

    一次我走过,她们姐妹几个“哎—,哎—”的喊叫,我停在她们跟前,她们问我“你是哪儿的人了”?我说:“中国的”,她们笑着说:“正经点儿嘛”,我又说是北方的,她们说北方也有个地方呀,我说是东北,她们又问我东北哪儿的?我说你们猜吧,她们猜说“黑龙江?”,我摇头,她们又猜“吉林?”,我又摇头,她们说那肯定是辽宁了,我还是摇头。她们纳闷了,疑惑地问我那到底是哪儿?我笑着说:“再猜猜”,这时蒋桂英说话了,“内蒙古?”我点头“嗯”了一声,她们惊叹一声:“那好远啊”。刘荣兰说了句:“好想去内蒙生活啊,蓝天白云,牧马放羊,想着就浪漫”。我说:“内蒙,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不是到处是草原蒙古包马牛羊,那是在草原上,我们那儿大部分地区和你们这儿一样,都是汉族,汉族人多”。

    后来慢慢熟了点儿,她们问了我的名字,我告诉她们了,一次我悄悄地问刘荣兰,“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说“黄琴”。一连几天,我一直以为她就叫黄琴,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不过心中似觉有疑,有次借她们一下班就到我们车间用有机塑料粉不蘸水来搓手的机会,问她真的叫“黄琴”吗?她笑着还说“是”,又问她的姐妹她是不是真的叫“黄琴”?才得知,她不叫“黄琴”叫“刘荣兰”,“黄琴”是其中另一个姐妹,她说她叫“黄琴”是戏弄我了。

    有次,我对她讲:你以后就叫我杨大哥吧,我叫你兰儿。她娇嗔笑道:“兰儿是你叫的吗?”。她们叫我“机器人”,起初我不知道是啥意思,以为是贬义词,后来问人,才知道是说我能干,从来不知道劳累疲倦,像个机器人一样。

    一天,“四只眼”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他问过刘荣兰,说:“你看我们那个解放军同志怎么样?他想跟你交个朋友”,我问:“她说什么?”,“四只眼”说:“她说你很好,形象很好,说她现在还小,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其实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是附近驻地的一个志愿兵,后来才得知)。

    有天下午,我换上了我那身旅行服去上班,她们眼中一亮,争相出门来笑嬉嬉地逗我,我过去问她们笑什么,兰儿笑说:“就那个什么嘛”,我说“什么?”她轻咬舌头连连上扬着头笑说:“就什么嘛”,说罢,搂着刘小英弯腰格格笑去。甚是娇俏可爱妩媚动人,又似有引逗人的意味。

    她经常借故去找我借袖套,在车间里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干活。见我和桂英等人耍戏、相好,有点儿吃醋,好几次不答理我,故意不让我坐凳子,让我“起一一”,撵我起来。后来我觉得故意做作得有点儿过头了,距离感太远了,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不好,稍微给她些暗示,亲近一些,让她觉得有希望。于是我不再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假装疏远,主动答讪向她示好,她很是愉悦,和我很融洽地处了一段日子。常过去帮她弄铁扣子,弄好一箱,两人抬着搬到丝印车间,常常说说笑笑。一有机会,我们就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在一起站会儿或坐会儿,这是属于我俩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这个时候,我俩心里都清楚,互相都有了好感,都喜欢上了对方。这个时候,真有了一种恋爱的感觉,有了一种想结婚的欲望。(要知道这以前我可是个独身主义者,尤其是实行旅行考察这一壮举以来,更觉得不适合不能找对象不能结婚,那是对另一半的不负责任,因为我这事业有危险,说不准哪天就像余纯顺一样就“牺牲”了。再说,那时我觉得一个男人要做一番大事业,就应该像牛顿一样一生单身,全身心全部精力地投入到事业中去,而恋爱结婚会分散精力,和干事业是矛盾的,有羁绊有反作用力,那时这方面的思想有些极端。自从见到了兰儿,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想恋爱想结婚的欲望,这时我不觉得是矛盾体有冲突了,反倒认为好的伴侣好的婚姻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精力充沛,干劲儿十足,与事业也可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爱情事业双丰收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有天下午,她们几个闲来无事,练习跳舞,还说传感器厂的舞厅真好,那音响那灯光。她们练探戈,我说探戈太简单了,于是抱着“四只眼”模仿赵丽蓉老师的小品走起了探戈步,嘴里还学着赵老师的唐山腔调念着:趟戈儿就是趟着趟着走,三步一窜么两呀两回头,五步一招手,六步一下腰,然后你再趟着趟着走。“四只眼”配合默契,我俩动作滑稽可笑,还有模有样,惹得兰儿等众姐妹格格大笑,笑得弯腰的、埋头的、捂肚子的,纷纷上来拉扯着我们让我们重跳一下,说是跳得真好看。

    我经常跟她们说些幽默俏皮的话:什么“幽默的意思就是悠着点儿,实在不行就保持沉默”,“滑稽就是滑溜里脊 ,“潇洒就是傻笑” ,“浪漫就是像狼一样漫无目的地走”,说我英俊,我说:“错了,我不是英军,我是中国军人”。

    一天午饭后,兰儿早早来了,为的就是能跟我单独多接触会儿,我每次吃完午饭不回宿舍,直接来车间干活儿。她不敢直视我,和我站在一块儿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我,问道:“中午吃啥了?副食是什么了?”,我说:“哪有什么副食了”。

    有天晚上,带上甘勇、李广东去了趟传感器厂的舞厅,原想着能碰上兰儿她们,跳到半夜还是没见着兰儿,她可能是有事不会来了,失望了,真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秀英总经理有次去我们车间检查,看见我和兰儿她们在一块儿说笑,打趣的说道:“小杨,以后就在我们江西找个对象吧”。我笑了笑,偷偷看向兰儿,她也笑了,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双颊绯红,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妩媚俏丽。

    兰儿对我的冷战缘于另一个“兰儿”。她叫张建兰,丝印车间的,和李广东在一个车间,有时我也戏称她“兰儿”。张建兰个子高挑,身材不错,长相俊美,也爱笑,笑起来挺好看,明眸皓齿,美中不足就是脸色皮肤不怎么白。和她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从饭堂初相识,到值班室门前和“四只眼”嬉闹惹得她微笑不止;再到丝印车间同广东交谈耍笑,说广东一分钟能印40多个,并喊“一二三开始”,引得她不停微笑注目;再后来的晚上,我坐在广东跟前交谈,对面就是她她不住得倾听我们谈话并留意我们;以及后来的听我胡吹乱侃女朋友这儿一个那儿一个,她笑说我“要注意身体啊”;至后来有一次,我跟广东开玩笑说不想活了想跳楼,她说:“杨大哥要是跳楼的话,我会为你伤心的”;还有她听了我女朋友女战友的事,神情大变心神不宁匆匆走了,不想再加班,下楼去了,很不高兴;以及厂长夫人当我俩面开玩笑戏我说,就在我们江西找个对象吧,我笑她也笑,和刘荣兰的情景一模一样;有次我问她“找对象找一个你爱的人好还是爱你的人好,她说那当然是找个自己爱的人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是多么幸福啊!”;再到后来她也吃刘荣兰的醋,路上碰见我对我不理不睬漠视冷淡熟视无睹等等等等。

    认识建兰,起初迷上的也是建兰,想方设法接近她认识她,一度曾在她和刘荣兰之间徘徊犹豫,“四只眼”穿插其间,搞笑逗乐。

      最后爱的天平逐渐倾向兰儿那边,天天想见她,不好好工作,在其门前故意做作玩弄深沉装模作样表现不凡引其注意。当她的面故意说女战友的故事,又说家乡女朋友的故事,一顿瞎编乱造、胡吹乱侃,为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最好是吃醋、羡慕嫉妒恨。实际上适得其反,反倒搞砸了弄僵了,本就见我和张建兰打得火热而醋意大发,再听上这些乱七八糟,怨我恨我伤心是不在话下了,逐渐也对我冷了心了,开始变得冷漠了没话了对我不理不睬了。

    实际上都怪我,本来所追求的事业的特殊性,使的我不能谈恋爱找对象。至于喜欢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那是正常的是人的天性使然,我也不能例外,只不过应该像以前一样深埋心底不要表露出来。可是这次遇到兰儿,却让我乱了方寸,失去了定力,大有一种想结婚想成家的强烈欲望,甚至有了为了她停下来中断旅行考察的念头。习惯了在女孩子们当中的女人缘,与哪一个也划得来,玩得火热,不是谈恋爱,不是找对象,只是游走于女性之间,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理,(难怪兰儿有次说我“你怎么这么虚荣啊?”。)没有玩弄感情也没有耍戏欺骗过谁,只是陶醉于自己跟自己玩会儿爱情游戏,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罢了,无心之举无意之语却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尤其这回又是兰儿和“兰儿”。“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冤孽啊!不过也正是这次的真爱、深爱、一生最爱才让我这么失态。

    见我和张建兰接触、来往密切,兰儿很不高兴,吃醋了。非常的怨恨、恼怒,嘴上不说什么,眼神中脸色上都表现出来了,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故意不理不睬冷冰冰的,偶尔的说句话,也是阴阳怪气带刺的,话里有话。有次我在文具盒车间门前站着,她们姐妹几个在我身后,郑彩萍说:“杨大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兰儿冷不防在我腿弯处踹了一脚,把我弄了个趔趄,众姐妹哈哈大笑,兰儿说了句“一看你就花心”。还有一次,兰儿和黄琴去丝印车间串门儿,(实际上是在后面看不见我,拉了个伴儿跑到前面来看我在不在)见我坐在广东和建兰跟前说说笑笑,冷“哼”了一声,拉起黄琴,说了句“我们走”,扭头就走了。

    冷战的局面僵持了一段日子。一天下午,我闲着无事,出去溜达溜达,刚出厂区大门,猛然看见兰儿在前面走着,也是要出去,她显然也看见了我,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我也不敢追上去,在后面慢腾腾得跟着,兰儿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路边池塘里扔去,回头看了一眼,红着脸娇羞地说了句“快点儿嘛”,我大喜过望,跑了几步跟了上去。两人并排着走,穿过桥洞,走在下罗镇的正街上,车来车往,我让兰儿走边儿上,我在她左边,并说:“我来保护你”,兰儿没好气得说:“谁用你保护了”,我问兰儿家里的情况,她说有爸爸妈妈两个哥哥,她最小,我说:“那你好幸福啊,有这么多人疼你”。走了好长一段路,她问我干嘛去?为化解尴尬,我说去照相馆照张相,到了照相馆门前,两人才分开,我站在照相馆门前目送她远去,兰儿也回头看了看我,直到看不见她,我才进了照相馆,不修边幅随意照了一张照片,没成想竟成了此生最满意最好看的一张。

      没想到南昌也会下雪,南昌地处江南,印象中只会下雨不会下雪,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却下了两三场雪,有一场还下得不小,我欢呼雀跃,很是兴奋,像是回到了家乡,因为只有家乡才有这样的雪,她们却不以为然,习以为常,对下雪显得很是平静,我好奇,问她们:“南昌的冬天常下雪吗?”,她们说也经常下。我在她们当中哼起了周亮唱的《你那里下雪了吗雪了吗?》: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可有炉火温暖你的手,可有微笑添满你的家,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孤独你怕不怕,要不要我为你说句贴心话,要不要我为你留下一片雪花……。她们都听得入迷了,说“杨大哥唱得真好听”。兰儿穿着篮色的大衣,脸显得更是白皙娇美,嘴唇很红,嘴角微微笑着。

    还有次也是下雪,我伫立在有机车间门前的墙边,用有机玻璃的小碎片在墙缝里插着各种造型,鼓捣了半天,为的就是引起兰儿的注意,她的姐妹们跑出来看,说:“杨大哥干嘛呢?表演插花艺术了?”。

    让兰儿在我的笔记本上写句祝福的话,起初她怎么也不写,后来在我的一再央求下,写了句:“祝杨大哥心想事成,好想成真”,她写错一个字,把“梦”写成了“想”。后来我又拿去让张建兰写,她写了句“祝杨大哥爱情事业双丰收”,别的姐妹也写了些,兰儿看见我拿着她的题词给别人看了,又看到了别人的题词,尤其是张建兰的,心中不悦,嫌我到处拿着炫耀,伤了她的自尊,,认为我太随便,拿给众人看,又不理我了。

    其间,问兰儿索要过几次照片,说是做个留念,等以后离开了,有照片相伴,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可是兰儿不置可否,要了好多次就是不给我,还说:“你有那么多女朋友,还要我的照片干什么,让她们看了不是误会?”,说罢,又是格格大笑。

    一天下午兰儿没来,我一下午魂不守舍、忐忑不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在担心忧虑着什么。第二天大清早,兰儿来了,她那面还没开门,我这边也就我一个人,她满面春风嬉嬉哈哈得去了我那边,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很是惊喜激动,跟着出去,结巴着语无伦次问她,是不是给我带来了照片,她说没有,我又说:“昨天下午你没来,我觉得过了好长时间”,她一下脸红了,说了声:“你是不是有病啊?”,随即转身又进去,翻看起了报纸,以掩饰她此时内心的慌乱。我又进去她赶紧又出去了。

    她们车间那个额头发际很高的中年男人很有趣,兰儿们给起了个外号叫“毛主席”,唱歌唱得挺好,有次给唱了一段《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声嘹亮悠扬动听,惹得这些迷妹们拉扯着人家不放,让继续唱。有次他们聊起各个找的对象,此时我才知道兰儿有了男朋友,是个附近空军驻地的志愿兵,“毛主席”还戏弄兰儿,说她早就让人家操练了,兰儿笑着说:“怎么把人家说得那么坏,以后还有谁要我了”。听到这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以至于一个多礼拜后,兰儿把我拉进去让我再给她们表演跳探戈,我没配合她,现场有些尴尬,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有天小雨,我问她借伞出去包扎手,本想着她能亲手拿给我,却被其主任“毛主席”戏谑了一句:“小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借伞是假,亲近刘荣兰是真”,说得兰儿不好意思了,脸通红,没好气地说:“伞在那里,自己拿去不就行了”。

    有次看到她一只手的小指让冻肿了,我借故出去去药店给她买了支药膏,拿回来给她,她红着脸慌乱地接过去,看都没看直接拧开涂抹上了,随后才仔细看了说明,说了句“这不是治冻疮的么”,我说药店没其他对症的药了,就这个还多少接近点儿。

    看她交往了个志愿兵,又亲眼看见在大门口那个志愿兵给她送过来一把伞,我心里酸溜溜得不是滋味,空荡荡的就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随后的日子我有意无意说找对象找当兵的这不好那不好,说得多了,她反驳我:“你要知道,你曾经也是个当兵的”,我接起来又说:“那我也没说我好啊”。为此,弄得很不愉快。

    此后的一天,中午下班,在值班室门前等大爷到点开门的功夫,她和黄琴研究起了舞步,并试着跳了起来,我在一旁欣赏,微微笑着,她却故意冷笑鄙夷我,我在外边有意表现了一下,踢起了正步,耳听她们议论我的鞋那么重。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又坐在她们中间,与别人说笑,也把她逗笑了,刘小英问我“你真的从哪儿来?”,兰儿接起来说了句“从阴曹地府来”,说完她自己也笑了。那天的她特别消瘦白净,面无血色,细皮嫩肉,嘴唇很薄,短发微卷,略显憔悴,真有点儿像我的一个女战友“竹儿”,楚楚动人,妩媚处有文静,文静处有可爱,我一时恍惚,看懵了。最后我央求黄琴代我向她讨要照片,黄琴也答应了,我又说了句“那我就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这以后的又一天,我在她们车间同她们交谈,并唱了许多歌曲,又唱了自编的京剧“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你,忘也忘不掉,摆又摆不脱,你说我该怎么办…”众人皆笑,兰儿说我“看咽气的”。最后我们坐在一起,兰儿低声悄悄对我说:“明天她要走了,回趟广西老家,我说那以后是不是见不上面了?她说还能,我又问过年你不回来了?她说还回来,我说你回来也不会去我的宿舍的。再次央求她给我照片,她说怕我女朋友看了会误会的,怎么也不给”,我又央求她,说“兰儿——”,她笑了,连连说“行”“行”。

    想不到这成了最后一次的交谈,第二天中午,在值班室门前,她们几个姐妹每人买了几个文具盒,可能是要送人的,一会儿,她男朋友来了,骑自行车把她接走了,这竟然成了最后一面。

    再以后,过起年来的出游庐山前、黄山回来的几天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无奈旅行上路,一连七晚的失眠,使我悲叹:真的是爱上了,也从此失去了。心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遗憾、悔恨、难舍和流连……再后来的上海打过一个电话,不好意思问厂长她的消息;一年后去了广东,给她写过两三封信,都没有回音;两年后和广东的通信才知道她后来嫁人生子的消息。可我还是念念不忘,刻骨铭心,一辈子的记忆了。每每想起,我都会碎碎念念:“不是我没有爱,也不是我不想爱,而是不敢爱,因为爱,对我是一种痛苦,对别人是一种伤害”,以此来安慰自己,自欺欺人。

  后来写了一首诗,以作纪念。

——兰儿——

漂泊了太久太久的人,

好想有个归宿来消除疲惫。

受尽了磨难的心,

好想有人来温暖来抚慰。

好难忘兰儿可爱的笑脸,

多少回梦中梦见。

兰花有根无法带走,

我志在追求不能停留。

只有人在蓝天白云下,

一片痴情寄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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