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笺社诗稿第二十话(下)

青笺社稿第二十话(上)链接:

https://www.jianshu.com/p/51da7dda200f

社友点评:

    * 看到这篇时,我想起原来和朋友开过的玩笑话“溺水在苦难里的灵魂和摊铺在愉悦里的灵魂相比,一样脆弱而自由。”

      写诗的目的性,这个话题在社里说过很多,主观原因在创作者的个性特质(阅历,背景,性别等)的框架下,诗歌没有得到本来的解放,而是如同经文一样被抄录在灵魂上传播着,而那些得以记录着前世的名篇佳作则得到了人类超脱语言束缚的共鸣。

      活着,一直是群体的,除非你选择不一样的活法;诗歌创作也一样,无论你是什么流派,什么系统,如同去表演一般,等大幕落下去,你的文字就放出去了,不再属于你一个人了,感谢时间没有办法回溯,如同感谢时间没有让你重新苍老过。

      抛开主题,倾蓝在意象的组合上找到一些新的角度,可喜可贺,大概是我看得不够细腻,或者说倾蓝写得太细腻,总觉得没有原来的那种清丽的特质,在第四节反而有一种连绵的拖沓感(或者称为那些体==),估计是在尝试中的一些疏漏吧,我也就吹毛求疵了。

                                              ——青笺社·卡班纪

作者回复:

    老卡说的写作目的性暂且搁一边,评诗的目的是什么?怎么评?看大家的评论又是为什么(至少我看评论是想对自己今后的创作更有帮助)?这是我这次抛出这两首的主要目的。有人说诗歌评论需要警惕那些评大于诗和评小于诗的诗歌评论,做到并不容易,但个人比较赞同。如果没有深厚的功底,那么几十秒出评尤其是砸一首诗是不谨慎更是对作品的不尊重。诗可以观,可以群。诗评本身就是创作,它不是诗的导师,也不是诗的附属,不是从理论到理论的迷恋,它与诗歌是互为存在的。诗歌创作与诗歌评论应该是互动更是促进,一首作品会因评论者不同的解读更完美,或者虽然误读,与作者本意有相差,却挖出更深刻的,连作者自己也没有的本相(上次《火》那期鹿的点评既是)。诗到最后应该只有优劣之分,而抛弃流派的约束。老卡说创作者的特质决定作品,其实读者也会因不同的性格,经历有不同的解读。最近的确比较关注意象及意象的组合,原来的作品是否清丽读者说了算。这首诗从第三段开始自己就不满意,确实存在问题,但需要解释的是第四节并非拖沓,或许是受众开始缩小的缘故。至于怎么修缮目前也没想到更好的方案。

      * 选择是一个看似充满主动性实际上从一开始就让人被动旋入流沙的词,各选项越是势均力敌,其力量拧成的漩涡越是深不可测,身处其中的人,必然要割舍什么才能生还,心怀贪念就只有玉石俱焚。也要担得起变迁与寂寞。好比一个不贴切的比喻,便是后宫佳丽三千只选一人,想要得这一人完全的风姿,便要承担这一人一个套系的变迁与别离,而不再以谁的白天填补谁的黑夜,谁的补角儿填补谁的意外退席。安稳寂寞都是你了——“像婴儿一样地沉眠/隔着同样布满苔藓的孤独”。不然就是人生的拾荒者,捡许多边角料仿佛剥空的糖纸一样假装五彩斑斓。是这样吗?就像以为自己是蘑菇的精神病患者需要的只是另一只一同蹲在墙角的蘑菇,在选择的泥泞里打滚的人想看的只是另一个满身泥泞的人的讳莫如深。这时候确切的事物明亮如利剑,实在亮得叫人害怕,也叫人想起自己取舍的无能。蓝很多时候,明显太确切了,明断、勇敢,女侠是也。因此整首诗的刚毅程度——也就少一些回味余地——是因为行文风格还是因为所表达之物本身的质地,满身泥泞的我,一时间竟搞不清楚。对蓝这一首的语感不是很适应,可能长久耽溺于脱离观念的状态本身的描写了,这难说不是一种怯懦。每一道高质量的选择题都是扔掉玉珏的另一半,但耽溺于此,就永远无法举步。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写诗读诗人,一个满身泥泞站在沼泽边缘的人,或许更需要的是一簇不灭的星火。记得上一次写蓝的诗,也这样写过。

                                       

                                              ——青笺社·蔓

作者回复:

      其实看萝蔓的评论很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落笔回复。雾,略懵。我也在想怎样才算是合格的写诗读诗之人?诗歌是个体和语言的展开,是个体生命的经验。任何一首诗,都会打上作者本人的经历。诗歌创作阅读和作者读者的个性密不可分,至少不可能完全剥离。如果说诗歌创作是感性的,那么诗歌评论则是理性的,它不是写读后感那么简单,需要实和直白,更需要一定的理论素养(我每次写评论累的原因或许也在于此)。很多时候评诗其实比写诗更难,希望在评论中可以共进吧。

    至于说孤独,有时候语言比诗人更孤独。

        * 中秋假期,偶遇一个宗教协会的沙龙,幸而往之。席间,旁边坐着两个大拿,一个是禅宗的大和尚,一个是画十的神父。年纪都不算大,四十多点的样子(实际年龄也可能更大一点,因为这些人总不显老)。闲聊的时候,心思一坏,我问了个容易起事端的问题“为什么有的人笃信佛教,有的人喜欢做礼拜。”这个就好比你在球迷中抛出一个c罗强还是梅西强的问题,什么时候都是水滴油锅的效果。我并非故意使坏,朋友圈里有信佛的有信教的,彼此常常会发一些相互攻击抹黑的言论。作为一个半无神论者,我很好奇身边这两位有智慧者对自己及彼此的一个基本看法。两位的调调基本一致,大致意思是有人喜欢吃香菜有人喜欢吃生姜。很明显,大师讲话也要深通世故。

        佛家讲缘,求悟证觉。基督说原罪,救赎。普度众生跟神爱世人。

        放下贪嗔痴,以得自在。原谅自己,原谅别人以博爱示人,直至人间大爱。

        释迦摩尼也会生病,饿了一样要吃饭,还差点被自己兄弟砸死。五饼二鱼饱千人,或许是讲在面对无法扭转的困难面前,应该倾力而为,而不是什么神迹的显现。

        归根结底宗教不过都是在处理三种关系(或者说三种联系),人和自身的关系,人和他身的关系,人和世界的关系。这个“人”包含宗教本身。

说了这么多,我已经尽力的往诗上面依靠了。如果写作也是一种“宗教信仰”,那它无非也逃脱不了这三种联系。往往这三种联系,更像是黑白灰三种颜料倒在一桶水里。需要作者极大的力量和信念才能寻找并画出自己独特的一笔。

        现代诗到今天,抒情诗已经是很不足道的中学生作业了,而在抒情诗的三个层次里面,我有是最开始的那一个阶段。这就是我不愿意对别人“指指点点”的根本愿意之一(另外一个是懒)。要是谈点理想的话,我不是那个在电脑前写出漂亮程序的人,我喜欢在0和1之间反复跳跃,希望寻找另一种可能。

        具体讲到这首《选择》在你作品里并不出众。内功很好,招式不够。每一句一段都不错,可是整篇少些气蕴。也可能是我读的遍多了产生的错觉,就好比你盯着一个字,看着看着,老觉得是个错别字。

                                                ——青笺社·张聪

作者回复:

    这首诗和宗教没有任何关系。但如果把写作作为一种“宗教信仰”那么它就脱不了干系。曾经有人说任何一个中学生只要他培养三天就能写得比许多人都好,个人觉得言过了,何况还要看每个学生的潜质,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写诗的,哪怕文采再好的人也是如此。诗歌,从这点上来说需要天赋。抒情诗个人并不认为它过气,还是那句话,诗到最后看的就是优劣,而不是其他一切外在的定义。

      * 本期我要毫不留情一些了。倾蓝不用说一直在社中有“女侠”人设,写诗主要在自自然然。但我疑心的问题是,诗歌未必总是要着手于那些宏大的叙事与视角,诸如生活,诸如历史,诸如宇宙。大是一种境界,小而纯的瞬间也是一种隽永。例子是老叙的诗,往往记录片刻,偶尔像日本的俳句,情感十分纯粹地就打开了。有时倾蓝或许有些太正襟危坐,以至于我记得她在写《森林厨房》时,即使想要追求一种音乐美,某些句子却还是略显笨重。借用柿柿微博的一句话,“世界上许多真正聪明的人做出的动作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接近,如轻盈的刺客。世上的一切既可以是刀尖的一滴血也可以是水里的一轮月亮”。因此,我认为像“千年的胡杨”这样的意象用的还不够巧妙,词与词,句与句的衔接也不够辗转腾挪。

至于排比,我认为即使是回环,回环中也要有上升或递进的为妙。正襟危坐地,对“思想”的表达(即“宣言”),如老青曾经对我所言,是在感性流动的缺乏下所弥补的智性思考。再者,我认为如果重,也该是行云流水的。倾蓝是一只行侠仗义的大鸟,飞越南北,却不能轻盈地掠过湖面,致命地捕捞水中的一团月光。

但是也不乏一些令人眼前一亮的,譬如“一念成白”“踩着玻璃”这样有声色的语句。第二节也在某些程度上显得舒服的多。要是自自然然地写下去的同时,更加打开自己的写作和感知维度,或许会好得多。

                                              ——青笺社·川石

作者回复:

      女侠的帽子扣得还挺多。或许个性中有果敢侠义的一面,但没有多愁善感至少对我来说是写不出诗的,何况人的性格本就不是单一的。虽然挑自己满意的可以皆大欢喜一些,但那对写作无益。所以这次挑的就是半废品,也希望看到直白的评论。不需要留情面,但“毫”字建议斟酌,毕竟你不排除今后从事专业写作及评论的可能,尤其对外,对何种层次的写作者如何评论及如何评说也是一种能力。创作主观上我没有必须的大小之分,宏观和微观都可以入诗。你或许空了可以看看我其它作品。你们发的每一首我都看过,看一两首诗评判就不易准确。柿柿那句话其实用另一句简单通俗的话就能表达:好的作品或许作者写得很累,但读者应该看得是放松的(松弛)。这点这首诗的确没有做到。我写作大部分作品是在唱诵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正襟危坐”几个字对我来说有些正襟危坐。《森林厨房》是一首儿歌性质的诗歌,是带着玩的心态写的。这次川的评论最通透个人也最受益的就是对于排比句使用的点评,非常感谢。

    *  每每读倾蓝的诗都若隐若现着一种拒绝的姿势。貌似必须要声明“我”的界限,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我”绝不入淤泥的那种。笔尖起落,已将世界推置于寂静的所在,而她独拥着孤独。选择,同样是一种拒绝。在这首诗里,她依然在讲述自己的态度。诚然,我们喜欢和心怀执念的人交往,但作为一首交付于读者的诗,执念会为你凿一口危险的枯井。

      首节和四节这些清水一般透而不彻的句子,更像是从散文里挑出来的。诗歌语言的制造过程中为什么要使用通感,除去为了高度凝练,它还意欲为读者发散不同的感受,像香水的调调。排比句式(我也经常不由自主地用)在诗歌里除了增强语气之外,别无一用,它反而会削弱诗的有机性,使结构变得单薄,使层次读起来不是那么丰富。还好,这两段的尾句完成了诗化的回归。

      第二节,是不是要说选择一款适合自己的棱镜来处理“天气”和“窗户”的关系?天气是自然的,窗户又指涉眼睛。“踩着玻璃”写诗固然是危险的,但是它在娘胎里就透出温暖。天真也是危险的,可唯有天真才能在接触事物的时候更加令人刻骨铭心。

      第三节,有点费解。九十九朵不是玫瑰,是菊花。菊花有老人的意思,千年的胡杨有种孤独感(其实我想说有种要成精的感觉,哈哈)。感觉这段跟配图多少有应和:周先生摆小摊卖旧书,虚构自己的孤独国。

      决绝的尾节,让人不寒而栗的尾节。

      如果你还有选择说明你的生活还很宽泛,还有条条“大路”供你通“罗马”。而我,已被生活中的食粮们磨砺得像平坦的牙齿,除非受到钝击缺下一块重新变得锋利,要不然,就只能等它自己在日渐衰老的牙床上摇摇欲坠,别无选择。

                                              ——青笺社·鹿

作者回复:

 

    老鹿说他能力有限,未必。他的认真也是一种难得的能力。我从来不担心他诗评的草率及拖拉问题。青云说其评论用语甚妙,我觉得应该是用眼甚毒。的确,我就是那种连淤泥都不愿意踏进的人。还能活着,在许多人眼里应该就是个怪胎。当身边嘈杂浑浊的时候,我就会想念远方,想念那些见过的,没有见过的干干净净的人和事。选择是拒绝也是切割。排比句的使用本意是为了节奏,个人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写,只是难写,怎样写而已。当然,或许换节奏也行。至于天真,真正的成熟不是复杂,而是恒久地抵达天真。选择菊花这个意象的本意一来是因为它干净的本质,二来就是写在前面中所说的了。只要愿意改变,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已然固定的,至少,我们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每天多护住一点自己与生俱来的桀骜。



番外                                         


                  《 野燕麦塬》

                作者:琼瑛卓玛

https://www.jianshu.com/p/005902c37097

     

      亲爱的,我又再去了那儿一次

      三个月前

      你曾在那儿教我辨认出它们

      那些金黄的,戴着长且尖细王冠的野女人

      驾驶吉普车从远方奔驰而来

      在残损石像上模拟打碗碗花的死亡

      你深刻的像它们其中一个

      作为外来移民,我带着

      成打的购物券和礼品                           

        四处拜访邻居

        以求得和谐相处的好运气

        也许还有几只野鸡或兔子,一本长期租住合约

        当然——不能给素食主义者

          一只石狮子。把守肥美的门口

          你说,更美的那些在去往日喀则的路上

          十月份的时候

          所有的王冠齐齐的被风吹向古堡

          你就在那儿。吹一只长笛                             

          你也献出你的王冠

            从去年开始。就等着成熟了

            我踩着那些因为被收获而死去的身体前进

            偶尔也会跪下来,小心亲吻并触碰

            它们心口的僵硬

            临近早晨,我睡着了

            我梦见深藏于

            黑白负片中的

            西藏远古情歌,是一束从汉家陵阙升起的

              紫色的烟

              就在六月花朵初绽的时刻

              ——你刚好从四面八方的雨雾中赶过来

              驾驶着一辆金黄色吉普车



社友点评:


隐约有乐府遗韵,非常好。


            ——青笺社·青云子



像一首热烈奔放的吉卜寨民谣,却又不仅止于此


            ——青笺社·倾蓝半步



但愿找到一种呼啸而来的入口,而非撕裂的伤口


                ——青笺社·卡班纪



宛如长风阔野上一缕远歌


              ——青笺社.涩萝蔓


如万花筒般层出不穷的语言及情感绵延而来,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青笺社.鹿


本期到此结束,感谢各位诗友的阅读和鼓励,欢迎留言点评,下期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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