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刀 之 惊神斩

以这个故事向克苏鲁神话创造者洛夫克拉夫特,和我最喜欢的武侠作者马舸先生致敬。

快意刀 之 惊神斩

且说那牛二惹了人命官司,仗着轻身功夫趁夜色寻得那城墙低矮处攀爬而出,过州城而不入,只管向那人迹罕至之处逃遁,一路风餐露宿,好在天气已暖,也好打些小兽炙烤裹腹,不必受那冻饿之苦,每日只向那日升之处行走,不觉已是三月有余。

这一日乌云厚重,闷热异常。牛二寻得一处林子,练过了刀,用火石升了火,削尖了树枝串起白日里打的小兽烤着来吃,吃罢了烤兽肉,天色已暗,空气中一丝风也无。牛二看着时明时暗行将熄灭的火堆,想起如今这般境况终究不是去处,不禁有些气沮。此时林中万籁渐杳,只间或几声鸟鸣,牛二耳中忽听到隐约的潮声。牛二循着潮声穿林越涧,出了林子,眼前忽然一阔,夜色中面前是一个断崖,断崖之外是一望无际的黑洋,只闻惊涛拍岸之声,竟是到了东海之边。

牛二老家在中原之地,在军中时也是在北地边军,因此还未曾见过大海,饶是他心坚似铁,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洋面前也是心神大颤。黑暗无边无际,有若实质将牛二包裹,耳中只听到海浪前仆后继扑到礁石上之声。

心神激荡之下牛二禁不住仰天长啸。啸声如同拍到岩石的浪花般消散在浓稠的黑暗里。长啸之后天地间造化奇景给牛二带来的冲击仍未消解,牛二忍不住拔刀出鞘,对着无边汪洋挥起刀来,每一刀俱是倾尽全力,一时间牛二周遭俱是刀气割裂空气的嗤嗤声。

挥出三十六刀之后牛二力竭,忽见海天相接之处,一道蛇形霹雳击下云端,照亮天海之间无比广阔的空间,电闪的刹那,牛二看到海天交接之处,有一插天人形巨影,状若擎天魔神,不似人间形状。闪电转瞬即逝,海面重新回到一片混沌黑暗之中。牛二只觉冷汗涔涔,暗忖:“莫非是个人形巨岛?海上果然多奇事。”顿觉这天地伟力之前自身渺小无比,呆立片刻,滚滚雷声传来,忽而大滴雨水落在牛二面上,竟是下雨了。

牛二赶紧在附近寻了一处洞窟,外面的雨就下得急了,风伴雨来,狂风刮过洞口呜咽有声,后来竟至尖啸,好在洞窟朝向避风之处,雨水不至于被风打进洞来。牛二枕刀而卧,耳中听着风雷之声,想着心事,不觉睡着了。

待到牛二醒来,天光已是大亮,天空阴云早已散尽,天空一碧如洗,海面风平浪静,金乌升腾,朝霞万道,端的是好景致。

牛二极目远眺,只见天高海阔,却哪里有什么人形巨岛了。牛二心下称奇,忽觉饥肠辘辘,便寻得好攀爬处下了断崖,崖下是一片碎石滩,却无甚吃食。牛二正烦恼间,忽见十数丈外的碎石滩上伏着一物,走近一看,竟然是个人伏在碎石滩上,显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死活不知。

牛二急忙上前,见此人三十来岁,看装扮似个儒生,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牛二探了探鼻息,竟然还吊着一口气。牛二手抚其背,使了个抖劲,那儒生身躯一震,哇的吐出一口海水,喘息片刻睁开眼来。

相谈之下这儒生得知是牛二救了自己,便与牛二讲了自己遇难的经过,原来此人姓凤,家中排行第三,乃是华亭县人士,自上一辈为了便于经商举家迁至东海之滨,几日前奉父命押解一船货物前往倭国,不想出了海两日便遇到了昨夜的风暴,船只倾覆,此儒生仅以身免,若不是遇到牛二,只怕难逃一死。

那凤三最后说道:“看恩公虽衣衫褴褛却不掩雄壮之气,想必是个入世的英豪,在此隐居想必不是恩公本意,如若不弃,可随吾前往鄙庄,好过在这里不得伸展。”

牛二微微一笑道:“洒家却是个背了官司的,阁下若告知官府洒家的去处,可平白得些银子。”

那凤三脸色一变:“恩公如此疑吾,吾自去蹈水,还恩公一条性命!”说罢转身往海水中便跑。

牛二不料他如此义烈,心中大悔,赶忙拉住,道一声:“且听洒家一言。”便将自己在老家犯的人命官司对凤三讲了大概。

“便是如此这般,阁下是否还敢让洒家随你前往庄上?”牛二笑道。

那凤三大笑道:“恩公莫看吾身着儒衫,其实家严亦是绿林出身,庄子里养的庄客亦是三教九流,背着人命的大有人在。吾叔伯兄弟里,只吾一个有秀才的功名,却是为了应付场面。今日与恩公相遇,实乃天意,恩公不如先随吾前往庄上,届时是去是留,全凭恩公心意。”

牛二闻言心动,且喜此人言语豪爽不似作伪,便答应了。那凤三大喜,辩了方向,与牛二一路沿海岸向南行走。

两人身上都无银两盘缠,是以仍靠牛二猎兽度日,那凤三虽是不会武功,却也不是娇贵之人,浑不把风餐露宿之苦当回事,牛二心下也是暗自佩服。

如此走了七八天,到了一处小港,港虽不大却店铺酒肆俱全。凤三笑道:“此港名唤门头集,到了此处就离鄙庄不远了。此港的生计全靠鄙庄上的海上生意,说是鄙庄的私港也不为过,因此恩公不必担心在此处露了行迹。”

两人到得集上,凤三寻得最大的一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似是对凤三颇有畏惧,唤声:“三爷!”之后,头都不敢抬,只是前后伺候着。二人饱餐一顿,凤三对掌柜道:“老王,让伙计去集上按照吾二人身量买两身衣服,还有这吃住的所费,回头一起去庄上支取。”那掌柜老王连称不敢,躬身下去安排。

牛二知那凤三不是仗势欺人之辈,这集上的人却似对他颇有畏惧,心下不明所以,却也没放在心上。

二人歇息一夜,第二天凤三命人在集上寻了两匹骡子,二人骑了骡子,又走了一日,待到日暮时分,路径已入深山,不见人烟,牛二心下蹊跷,忽见前方里许之处有一怪石嶙峋的小山,小山脚下有一大片庄子,背山面海,位置极佳。

此时夕阳斜照,层林尽染,分明是好景致,可牛二却不由得一阵心悸,仿佛猛兽就在前方。牛二心下大奇,却辩不分明为何如此。

不多时二人已至庄前,几个守门的庄丁看到凤三大惊:“三爷怎的回来了?”忙不迭上来牵了骡子。凤三哈哈大笑:“吾这次当真折了本钱,克苏鲁神神威难测啊!”

进得庄来,却见街市纵横,如同一个小镇相仿,竟是好大一片庄子。凤三对牛二言道:“此是外庄,乃是庄客与佃户的居所。”又走了片刻,来到一片院墙之外,凤三道:“这里是内庄,乃是吾家族人之居所。”下了骡子,早有管家开了庄门,迎了凤三和牛二入内。

进得门来,是一大片庭院,小溪奇石,花草繁茂,牛二虽不识得妙处,也觉得气定神清,甚是养眼。

花丛间有一青年,面目丑陋,一袭青衫,持一大剪,正在修剪花草,见了二人进来笑道:“三哥,那夜后山鸣动,狂风暴雨,想必是你们信的那神又去搅海。”凤三笑道:“克苏鲁神面前,万物当为刍狗,吾等信徒亦不例外。”

转头对牛二道:“恩公,此乃吾家九弟,惫懒得很,只在江湖草莽中薄有名声。”又对那青年凤九说:“这位牛二先生是吾恩公,这次如若不是恩公相救,吾必丧命。”

那青年凤九对牛二微笑了一下道:“阁下练的是军中杀人的刀法,走的是实用的路子,然气息中隐有潮声,想必近日观潮以致刀法大进。不过以阁下资质,刀法再难寸进,除非练化了身子。”说罢牛二眼中那凤九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动,似乎仍在原地,又似乎已消失不见。

恍惚间,那凤九仍在花间持剪微笑,一切一如方才。牛二大惊,却心有所感,似乎看到了一条武学上的通天之径。日后牛二才知道,能得此人三言两语点评武学,是武林中无数人的愿望,牛二有此奇缘,乃是凤九为了酬他相救凤三之恩。

凤三笑道:“今日老九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些草莽奉上奇珍异宝求你讲拳你都不肯,今日却自己说开了。”

那青年凤九也不说话,微微一笑,继续修剪花丛。牛二却肃容朝凤九深施一礼。

凤三道:“恩公且随吾去见家严。”言罢问了管家庄主所在,引着牛二来到一进偏僻院落。

院落里有一方正小堂,似祠堂,又似神庙,其形制乃牛二前所未见,门户上用朱笔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似火焰,又似章鱼触手纠结于一处。这建筑与这图腾入目,令牛二心中一寒。

凤三道:“恩公请稍待,此乃吾家供奉上古神之神祠,家严年轻时偶遇一来自极西之地的奇僧,让家严亲睹神迹,自此家严就信了这克苏鲁神。家严通常在此打坐,且待吾去唤他。”

说罢凤三来到祠堂门外,恭声道:“爹,孩儿有负庄上所托,请爹请出家法责罚。”

片刻后祠堂内一声清咳,堂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葛袍老者。

祠堂门打开的间隙,牛二往祠堂里望了一眼,隐约看到一道绿光一闪,光源处是祠堂正中供奉的一座石像,石像高约一尺,绿石雕成,乃是一人形怪物,人身兽首,面上触手虬结,背生双翼,怪异无比。牛二目光与此石像相触,突的在进庄前那股心悸以猛烈数倍之势袭来,牛二大惊失色,自记事之日起牛二还从未如此恐惧过,况且此等恐惧无中生有,莫辩来所。

牛二张惶间祠堂门已关上,那葛袍老者看了凤三一眼,又打量了牛二几眼:“这位是...”凤三忙把被牛二救起的经过讲了。

那老者听罢,拱手道:“原来是恩公,小老儿失敬了。”

牛二赶忙还礼。凤三道:“这恩公豪杰行径,在老家犯了人命,不如先让恩公在庄上屈就,待风声过了再看去处。”

老者道:“当是如此,恩公卧虎之姿容,不类凡俗,且在鄙庄安心将养,日后必有鹰飞鱼跃之日。”牛二赶忙谢过。

老者又对凤三言道:“此次海难乃是神意,非汝之过,不必再提。三日后那几人就要来了,汝既然回来了,就帮汝兄长打理好这个事情,等闲事莫要来扰老夫清净,三日后吾自会去与汝等相会。”言罢转身进了祠堂。

凤三安排牛二在一处客房休息,吩咐仆役好生伺候,然后告辞自去处理其它庄中事物不提。

时至半夜,牛二躺在床上想着这几日的奇遇辗转难眠。终于长身而起,出了屋门,信步踱到前院的庭院。月光皎洁,月下的奇石花草有了一番别样的景致。

牛二正在对月慨叹近日际遇之奇,忽心有所感,扭头望去,见院中一片池塘的边上,竟然有一软榻,一白衣女子横卧软榻之上,身上披一锦缎盖住双腿,仰头望月,轮廓绝美,便如画中人也似。牛二不自觉被绝色吸引,向那软榻走去。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走近的牛二,并无见到陌生人的慌乱,反而朝牛二微微一笑,眨了眨眼。月光下牛二清楚的看到,那女子脸庞秀丽无匹,却是惨白颜色,月光在她眼中反射出莹莹之光,妖异非常,眼中瞳孔竟是竖瞳!

那女子见牛二神色有异,也不着恼,取出面纱覆于脸上,出声道:“走罢。”声若风铃,沁人心神。随着女子发声,阴影处跃出两个健妇,前后扛起软榻,径往后院去了,路上想是走得急了,那女子覆在腿上的锦缎落了下来,牛二看到锦缎下面的女子双腿摆了一下,却哪里是人腿,分明是鱼尾的形状。牛二愕然间,一健妇已拾起锦缎抬着软榻远去了。

牛二呆立园中,只觉方才所见如梦似幻,也不知是否真的发生过。长叹一声,回到客房睡下。这一睡,却是噩梦连连,梦中那绿像与竖瞳鱼尾交替出现,一夜不得好眠。

转天起来,凤三前来问候,牛二把昨夜所见说了,言道:“洒家莽撞,恐冲撞了内眷。”凤三一笑:“无妨,此乃吾七妹,有腿疾不良于行,从来不与外人相见,恩公莫怪。”

凤三又说道:“有一事须得说与恩公。吾记得恩公曾在禁军中为伍,可是在那西北边军?”

牛二道:“正是,洒家曾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任职。”凤三道:“那便是了,两日后鄙庄会有几位贵客到访,其中一位与恩公有旧,届时恩公不妨一起前来相见。”。牛二想问是谁,凤三却笑而不答,直说届时可见分晓。

两日后黄昏时分,庄外忽闻骏马嘶鸣,凤老庄主早已率众大开中门相迎,牛二也在其中,独不见凤九与那白衣女子。

庄门外只有二人二马,却是马如龙人如虎,让众人恍然有千军万马的错觉。马上二人离蹬下马,乃是一老一少,俱身着便装,当先者是一六旬余老者,身如松柏,面容儒雅,顾盼间目光如电,少者弱冠年纪,身材高大,凛凛生威。

老者朝众人拱手笑道:“劳凤公相迎,种某惭愧。”凤老庄主叉手还礼道:“多年未见,老种相公风采如昔。”

庄里人群中忽的冲出一人,在老者面前躬身叉手道:“参见老种经略相公!在下牛二,曾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行走。”

这老者正是北宋名将种师道,双手托起牛二笑道:“吾听端孺说过你,西北禁军第一刀,不期在此相遇。”却不多问牛二为何在此。又指着同来的年轻人向凤老庄主说道:“此乃吾家小儿辈,随吾来见识天下豪杰。伯坚,来见过凤公。”那青年上来施礼,凤老庄主双手托起,道:“种家将满门忠义,实乃朝廷栋梁,种家幼虎,名不虚传。”

种师道笑道:“吾二人依约前来,未带随从兵刃,不知其他两路人何在?”

话音刚落,众人耳中忽听到一个醇厚男声:“孤已经到了,老种相公信人也,不知宋黑子何在?”声音如在耳边,众人却见百步之外飘飘然走来两个白袍人,步履似慢实快,转瞬到了众人面前。

种师道笑道:“今日咱们按约定行的是绿林规矩,圣公就不要称孤道寡了,况且江湖上的魁首就在庄中。”

当先的白袍人哈哈一笑拱手道:“睦洲方腊,见过凤公。”

凤老庄主还礼道:“圣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方腊身后的白袍人面色如铁,浑身肌肉虬结,直似要破袍而出,忽的冷哼一声,转头向二人来的反方向望去,浑身杀气喷薄而出,似要掀起滔天血海。

众人被这杀气一冲,周遭仿佛温度立降,有不谙武功者已经瑟瑟发抖,随着他目光望去,见远处又走来两人,当先一人身材矮壮,面目黝黑,步履平实,丝毫不受杀气所扰,边走边抱拳道:“宋江来迟,众位见谅。”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头陀,蜂腰猿背,龙行虎步,朝着白袍人回瞪,状如猛虎噬人。

凤老庄主迎了众人入庄,接风宴饮之后散去无关人等,种师道却留下了牛二,三路来客一并随凤老庄主来到了一处幽静偏堂。

凤老庄主坐了上首主座,种师道坐在其侧,种伯坚和牛二侍立其后,方腊和宋江分坐下首左右,白袍大汉和那头陀分立其后。

凤老庄主对方腊和宋江道:“三月前老夫收到老种相公手书,言及要借老夫薄面,请两位前来鄙庄议事,老夫幸未辱命,如此就请老种相公与两位说话,老夫不再置喙。”

种师道说道:“天下也只有凤公有此面子,能请得两位插天的豪杰来此相聚。说好一切都按绿林规矩来,老夫也就开门见山。老夫来之前,官家召老夫进宫密谈,让老夫转告二位,只要肯受招安,以往种种既往不咎,且有高官厚禄相酬。此事有老夫作保,二位不必担心有诈。”说到这里,种师道观察方腊与宋江的神色,只见方腊嘴角勾起,微微冷笑,似混不在意。宋江却是凝神沉思。

种师道又道:“如今西夏、大辽窥视中原,如若中原腹心不靖,必陷天下百姓于水火,还望两位心系百姓之苦,还中原清平。”

方腊笑道:“种家将世代忠烈,为中原百姓戍边,在下是由衷钦佩的。但不知赵官家置花石纲时,可有心系百姓之苦?”

种师道闻言长叹不语,片刻之后道:“既如此,吾等还是按照绿林规矩来吧,你等各出一人,吾方出两人,比试一番拳脚,你等若输了,便随吾入京面圣,吾方若输了,二位自去龙归大海,日后咱们战场相见。此乃下策,唯种家为朝廷尽人事矣。”转头对牛二说道:“本来老夫以为今日须得张狂,与英豪较技,不想上天垂怜吾老朽,竟在此处遇到你,你便替我比上一场如何?”牛二躬身道:“当初在边军打党项人的时候,小种相公救过在下性命,今日愿为老种相公马前卒!”

这时凤老庄主开口言道:“既如此,此处不便诸位施展拳脚,请诸位随老夫来。”说罢当先往庄外走去。

众人随着凤老庄主出了庄子,每人举了一只火把,往庄子后面的怪山走去,那怪山离近了看,山石与植被都与别处不同。众人沿一条小径逶迤而上,不多时来到半山一处平地,此地方圆约十丈,地面甚是平整光滑,奇的是地面之上隐隐透出奇异纹路,不似天然形成。

凤老庄主对众人道:“此山乃护佑吾族的神山,今日诸位在此风云际会,实为武林佳话。众位都是当世高手,切磋时点到为止,勿伤了性命。”

方腊闻言哈哈大笑:“我方腊是敢把天捅破的角色,但是种家的忠义和魁首的武功我是服气的。有魁首在前,谁人敢称是当世高手。”

凤老庄主道:“小儿辈无行,哪里敢称魁首,都是江湖上朋友抬举。”

那宋江一直不发一言,此时与那头陀低语了几句,那头陀点了点头,越众而出,拱手道:“梁山武松,向小种将军讨教。”

种伯坚看向种师道,种师道点了点头,种伯坚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你便是是打虎的武二郎罢,我在种家这一辈里行五,你唤我种五便是。”说罢一个起手式,如渊渟岳峙,周身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武松喊了一声好,忽的浑身松垮,脚踩醉步身似游龙欺近身来,种五一记正拳击出,拳带罡风,要一力降十会。武松浑身全不着力,滴溜一转避过拳锋,已到了种五一尺之内,脚下踏进中宫似要拿住种五的重心,双手罩向种五肋骨和肩关节。种五周身一抖,好似猛虎甩尾,弹开了武松的腿,曲臂沉肘,和武松对了一记。

武松赞道:“好俊的功夫,且看谁的拳硬。”说罢也是一记正拳闪电般击出。

种五被激起了性子,不躲不避,以快打快,与武松对起拳来。一时间场中拳风大作,不时爆出双拳交击的闷雷声。

种师道却是露出一丝苦笑,种家幼虎还是经验差了,被人一激就失了方寸,这样比武岂是高手所为,分明是两个莽汉比力气。时间久了,种五必被经验老到的武松所乘。

果然过不多时,武松一声大喝,显是到了紧要关头。却听场外宋江喝了一声:“不可!”同时一物从宋江手中飞出,呜呜带声,似蕴千斤之力。

武松大惊,只得回手击向来物,击中后却软绵不着力,却是宋江的一只软靴。

武松听得对面种五的声音道:“武二爷,你输了。”原来趁武松回手打掉软靴的功夫,种五的拳头已停在武松胸前。

武松长叹一声道:“哥哥为何如此?”

宋江顿足道:“某怕兄弟拳重,伤了种小将军,不想致兄弟落败。”

武松苦笑道:“哥哥愿受招安,兄弟陪你便是。”说罢走回宋江身后站了。宋江黑面上似有愧色。对面方腊只是冷笑。

种师道言道:“吾方侥幸胜了一局,却有宋先生相助。宋先生此次也不必随吾前去京师了,日后朝廷自会派人前往梁山。”

那边方腊身后的白袍大汉跨出一步,朝牛二拱了拱手道:“咱俩耍刀的比一回拳脚。”

方腊道:“此乃吾教中第一高手,石宝。吾这兄弟杀伐气重,这位牛二兄弟可要当心了。”

牛二的快意刀留在房中并未带在身上,不过自己常年练刀,被高手从气息步伐看出端倪也不足为怪,也走上两步,拱手为礼。

石宝脸色露出一丝刀削斧凿般的冷厉笑容:“不知你拳脚功夫如何?如若不成,尽可以取把刀来耍。”

牛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洒家现在,似乎可以不用刀了。”

此话说的模棱两可,石宝却是面容一肃:“听这话,你的刀术已经上道了,有了做某练刀石的资格。”

说罢石宝脸上现出狞笑,右手高举作擎天状,众人忽的感觉周遭光线暗了一暗,似乎一些光线被石宝吸了过去,然后众人耳边听到嘶嘶的空气嘶鸣,大量空气朝石宝涌动。

此时石宝眼中的牛二却是空空松松,身子明明在那里却似遁入了虚无,忽的那虚无中突现海潮之力,化成一道刀气劈向石宝。

石宝大喝一声,手掌劈落爆出一道刀气迎向牛二的刀气,两股气劲在空中碰撞,爆起一圈以相撞点为中心的气浪。这一招竟是不分胜负。

石宝喝一声:“再来!”双手结印作火焰状,浑身肌肉贲起,口中念念有词,空气中忽现鬼哭之声,似幽冥洞开无数恶魂围绕石宝,摄人心魄。

方腊皱眉心忖:“石宝兄弟久不逢敌手,今日打得兴起,教中禁忌的武功也使出来了。”

牛二见状知道不能让石宝把力蓄满,并掌为刀,挟海潮之声朝石宝劈去,手掌到达石宝面前一尺,如入腐泥,不得寸进。臂上袍袖忽然朽败不堪,寸寸飘落如同枯叶。一时间牛二鼻端都是腐朽死亡的气息。

在此同时石宝轻轻点出一指,一股令人绝望的死意萦绕指端,朝牛二额头点来,同时口中轻喝一声:“寂灭!”

眼看石宝指尖就要点上牛二额头,场中忽然三道人影暴起,分别是种师道攻向石宝,方腊攻向种师道,宋江攻向方腊。

种师道想的是:“这牛二乃是替老夫比这一场,不能让这年青俊彦死在此处!”

方腊想的是:“这种师道当朝名将,且对朝廷忠心耿耿,我明教欲取天下此人日后必是强敌,不若趁今日结果了他。”

宋江想的是:“若要受朝廷招安,今日何不以方腊此獠作个投名状?”

这几人无不是当今顶尖的高手,俱是全力出手,眼看几道强劲无匹的气劲就要撞到一起。

刹那间场中青影一闪,突然多了一人,双手长袖一挥,几大绝顶高手的气劲忽然消失无踪,似被那人一裹之下卷入袖里。

那人大袖一展,挥向地面,顿时如同几道巨雷击中地面,却丝毫不闻声响,众人都觉脚下颤了几颤,片刻之后那地底极深处才传来几声闷响,地面瞬间裂开了几道裂缝,向周围龟裂蔓延开去。

那青影正是凤九,他扬声对凤老庄主说:“你答应不用七姊祭祀,我便帮你出手这一次,击碎这封印!且让你信的那神归去!”

说罢大袖一展,竟然把在场众人全部粘在两臂上,仿佛生了两只巨翼,而众人被他拿住,竟如婴儿般全无还手之力。

却听凤老庄主说道:“且把为父放下,唤醒克苏鲁神本体,除了击破封印,必有一人献祭,既然答应了你不以你七姊献祭,那老夫便奉此残躯,与克苏鲁神同往那阿莱耶圣域。”

凤九一叹,放下老父,举起众人纵身向山下跃去,这一跃极高,众人只见那片地面忽的塌陷,凤老庄主连同碎石一起落入下面的巨坑里。然后只见那怪山开始剧烈震动,且震动幅度越来越大。

此时凤九已经粘着众人一跃而至山脚下,放开众人,众人已顾不上互相攻击,只目瞪口呆望着那怪山,那怪山山体随着震动竟然慢慢隆起,逐渐舒展,最后竟成一人形巨怪,这巨怪身覆如奇石般的鳞片,背生巨翼,头部有如一巨型章鱼,巨眼如斗,触手虬结,和牛二在那祠堂看到的绿石怪像一模一样。牛二忽又想起初到海边那夜所看到的人形巨影,莫非便是此怪化身不成?

那巨怪慢慢起身,每个动作都引起大地剧烈的震动。完全舒展开躯体后,巨怪头部发出一声狂啸,如同万象齐鸣,声震寰宇。那庄上不少体弱之人已被这巨鸣震的七窍出血而亡。便是牛二等人也觉得神揺目眩,只得全力运功相抗。

那巨怪狂啸之后一步步往海边走去,巨足起落之间,大地震动越发剧烈,庄子里不停有房屋被震塌。

巨怪一步步走入海里,海水鼎沸,巨浪滔天,逐渐把巨怪淹没,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漩涡。

凤九叹道:“不想吾一时好奇想见见这劳什子邪神,却害这许多庄客陪葬。”

其他众人无不惊得失神落魄,种师道内心叹道:“此邪物显形,定非吉兆,莫不是国祚将休?”

方腊心道:“此物与吾教信奉之古神似是同源,天降此物,莫非是吾教当兴?”

宋江心道:“此物出世,却自去海中,定是赵官家天命在身,此物不敢侵扰。”

牛二心道:“这世上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物,这许多高人,果然大道无边,不知这大千世界有几多精彩,吾须要上下求索,探寻这广阔世界!”雄心一起,放眼海面,此时已是午夜,天空一轮孤月,海天无尘,浩渺无边。忽然一道玲珑身影自巨怪消失的海面高高跃出,在月影里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那身影上半身是个绝美女子,下半身却是鱼身。鱼身女子巨尾一摆,已投入海中不见,只见月下涟漪。

牛二心头忽的记起在军中听大帅饮酒时吟过的一句唐诗: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当时不懂何意,却觉得意境极美。今日应在此景,不由得心头惘然。牛二想起凤三说过那怪像乃是来自极西之地,心下起了个念头,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不如去那极西之地看看。这念头一起,便引出了另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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