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官岗位,来到江桥办事处上班已半年了,半年的时光感觉只是由春至夏的花开花落。每日里除了上班忙工作,闲暇时,喜欢去裕国办公室坐坐,两个人,两杯茶,相对慢慢品着,慢慢聊着,茶香弥慢在空气中,茶味谈然在俩人心里,把人生慢慢地品成茶的味道。
说起来,与裕国的相识,也是因工作的缘份,久之而成为"淡如水"的朋友。也就是厦门那女教授所说的是"无用"之友,他无求于我,我无求于他,不带任何自私的目的。他跟我说过几次:"做人不害人!"虽然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常,但让我心里感动!红尘中,为权力,为名利相争的人和事多的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演释出多少人间悲喜剧?为一己之目的,能不动念害人,是不容易的。倘众生都能做到"不害人",那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裕国一米六多的个子,脸黝黑得如我,在工业园拆违时,大日头,我笑他也不戴个草帽,他说:"反正面晒黑了,戴个草帽也是黑。"黑是他的本色。他头发有些发白了,但梳理得很齐整,一根一根地往后,如迎风行者,两眼沉稳有神,着装也很老成持重,走路四平八稳的,这与他的财政所长工作很配位的。特别是他工作时一付聚精会神的样子,就是你坐在他面前,也不会与你说上一句话,让你感受什么叫敬业,什么叫敬畏?自觉不好意思打扰地悄悄退出。
我佩服他有个宽容的胸怀,工作上,什么人都可以相处,不管脾性和品性如何,没看见他有厌恶的情绪,背后也不言语诽谤别人。说话让人听着舒服。碰到一起,品茶喝酒,不管别人如何高喉大嗓地天方夜谈,他都能静静地认真听着,默默地微笑着,让人觉得他不但是个随缘的人,还是个懂得尊重的人。他对你好,也会对你的仇人好,你不要怪他,他不会搅入你们的恩怨情仇中去,可能的话,他还会从中化解你们的矛盾。
若遇上几个性情中人,豪兴一来,他也会常常喝醉,醉了,都是朋友送他回家。工作几十年的人,像我一样,自己没车,连单车摩托都没有,所以,请他吃饭的人,都是乐意请他,乐意接送他。但他请你会自己找车,不劳你费神。席上,他是受尊重的人,大家都听他的,他说三杯就是三杯,六杯就六杯,喝完无多语,一句话;"散吧。"大家就起身让他先走,但他会礼让你,你如果坚持让他的话,他也会不客气,转身走在前,大家跟在他后面出门,进车门前,他会转头向你挥挥手。因此,他是个很随缘的人。又是让你觉得与他相处无压力,感觉舒服的人。
办事处前面有个湖,约一二十亩水面,湖边有假山,种有各种花木,沿湖有条红砖铺就的路,是工业园机关干部和员工散步健身的地方。若不是遇上大雨,天气凉爽时,午休后,路上总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沿湖绿荫丛中捷走,在繁忙的工作之暇,成为一道风景。裕国也常喜欢在午休后,沿湖走几圈,然后洗个脸再工作。
那一天午休后,走廊里遇上裕国,看见我笑着招呼说:"想不想下去转转?"
我想,天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也怪闷的,出去走走也可以,所以很自然地跟他下楼,沿着湖边的红砖铺就的小路并肩散起步来。俩个人默默地走,无需语言打破彼此的心境。初春的天气,阳光灿灿地照着,湖水微澜,凉亭生暖,杨柳树,银杏树在春风中还未梦醒,只有美人蕉临水绽绿。在这四边车马喧嚣的红尘深处,能有这样一个境,是让我畅怀的。除了能消工作带来的压力,还能沉静尘世中心里的五蕴浮躁。很感谢裕国带我进入这个境,觉得他与我有一些相同点,能够慎独,而这些东西是不能用言语说出来的。
忽一天,打开微信,看见裕国填了阙《诉衷情》词发在朋友圈:
少年壮志在云霄,错身充小僚。醉中拔剑狂舞,谁唱《念奴娇》。 功未竟,意难消,梦成遥。此生难料,心在书海,身老江桥。
原来裕国青少年时也有大抱负,如"怀抱利器“的燕赵悲歌之士,自嗟不得其志。其实,他已经做得挺好了,攸县大部分乡镇他都工作过,每天与阿拉伯数字打交道,而不厌其枯燥,把人生的每一个驿站当作修行的道场,善待着每一日的缘来缘去。如今到了江桥,他把这里当作自己工作的最后一个驿站,这也是我工作的最后一个驿站,我也想对裕国说:"一起勉夫哉!"
时间不管你心境如何,总是来去匆匆,我已不再唏嘘,昨天气忽雨转凉,我一个人沿湖畔路转了几圈,坐在湖中曲桥栏干上,静静地看水中的几朵白睡莲花开着,还有粉美人蕉,梭鱼草,再生花,瓶尔小草和泽泻……,这个湖畔组成的家族,虽然名字不一样,又平凡得不名贵,但它们都能随缘随安于自己的位置,和谐而不相排挤,包容而不相轻视,扎根于当下泥土中,在春天过去之后,绽放着自己的生命,美丽着红尘深处的一隅!
想起裕国,再回想自己,还有许许多多让我念想的朋友,我想,我们也该如此,把生命的每一个驿站当作道场,修行着自己,大家勉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