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背叛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话是说,水要通过鸭子才知道自己变暖。一个人地位的变化,要通过他人的相待之情,从中体会,得到验证。现在的兰桂有一大群鸭子告诉他水暖了。
“我说什么来着?”传舍长抹着眼泪对老婆说,“我跟总管是怎么说来着?兰桂是个人才!是这么说的吧?”
“对,你是这么说来着。”传舍长夫人说。
“唉呀,以后说不准我该喊兰桂先生了。这个兰桂,我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能混的人。当初他来找我的时候啊,身上揣着个符证……”
传舍长陷入对往事的美好回忆。
那边厢,漆氏自从得知将迁往幸舍之后,对兰桂千依百顺。搬家前晚,幸舍长派来一架马车,说是供兰桂先生驱使。这一消息在传舍传开,人人惊羡。且不说传舍,便幸舍中人能有几个得有马车代步?还有消息说,兰桂虽然家安排在幸舍,其实将吃着代舍的伙食,他去幸舍不过是走一个程序给大家看。每一个消息都让漆氏喜不自禁。在传舍的最后一晚,在重新打叠好的嫁妆旁边,人事老师兼教材乘兴给兰桂出了几道新鲜的题目。此一时彼一时,兰桂将这些题目做得从容不迫胸有成竹,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临别之际,传舍长把眼泪抹在兰桂肩上。
“兄弟,记着,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是……”
传舍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哥,忘不了!”
兰桂深情地说。
上马车的时候,传舍的差役小心地扶了一把。
“先生。”差役怯怯地说。
漆氏和传舍长夫人在一边也唧哝得差不多了,见兰桂上了马车,传舍长夫人也搀着漆氏登上马车。兰桂在马车上向四周拱了拱手:
“各位,后会有期。”
昂然坐下,马车绝尘而去,只将峨冠飘带的猎猎响声久久留在传舍。传舍一干门客望着兰桂的背影,久久不愿散去。良久,一个门客伸了伸舌头说:
“这个阿桂,得什么了?运气这样好!”
一个门客搭腔:
“还不是有贵人相助?”说完,眼睛故意瞄向传舍长。
传舍长咳嗽一声,将手一背,以自诩加众目的兰桂贵人身份走开。
在幸舍,幸舍长隆重地接待了兰桂,幸舍有头有脸的门客都来了。公孙弘见到兰桂,伸出大拇指:
“老弟你真是坐地日行三千里呀,比起老弟来,老哥我可是太不会进步了。”
“老哥,没你指点,我能有今天吗?”兰桂诚挚地说。
“那是应该的,谁叫我是做老哥的。”
响指一打,搞定一个。不过切莫得意忘形,兰血书生,不自居于傻子你便看不到别人的聪明。
公孙弘将兰桂拉到一边。
“听说总管要来见你,他可是在公子那边说得上话的人!”
“他要跟我说什么呀?我要跟他怎么说呀?”
兰桂习惯性忐忑。
“他可能会跟你说些收租子的事,怎么说你就要看着说了。”公孙弘模棱两可说。如果要评每日十大情报,此话当可入选。事实上那天总管并没来见兰桂,幸舍长将兰桂叫进密室,代表总管跟兰桂做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内容拖沓,捡其重点,归纳如下:
一,[endif]孟尝君并不想扩建代舍,目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二,[endif]薛邑的租子如果是十万缗则入不敷出,如果是二十万缗则捉襟见肘,如果是三十万缗则刚好够用。不管是多少钱,都等着急用。
三,[endif]代舍还有一个空额,总管考虑将兰桂补进。
四,[endif]综合考虑,如果薛邑的租子是三十万缗的话就皆大欢喜,而达成这一结果有一现成的选择。
五,[endif]把冯谖在薛邑的每一行为告诉总管,尽快,及时传达过来。
幸舍长掰着手指对兰桂说:
“你只要明白第一,懂得第二,考虑第三,理解第四,去做第五就可以。兰桂,你愿意吗?”
这里面有阴谋,凭着兰血书生的学识,一眼就看出这阴谋是针对冯谖的。谁在策划?肯定是总管。原因是总管看冯谖不顺眼?太肤浅。冯谖损害了总管的利益?想想也无太大可能。那么就只有幕后交易了,谁和谁?面对阴谋,不能一概往大处寻找根源,兰血书生伸出一根手指睿智地推导,那样往往会对浅显的真正原因视而不见。其实,这个阴谋的唯一原因就是,总管看冯谖不顺眼。冯谖损害了总管的利益可做备用原因,坚持是幕后交易的请写推理小说去!兰血书生电光石火地引出结论。兰桂于是呐呐地向幸舍长回答:
“我愿意回传舍中去。”
兰血书生走出前台,将兰桂的话截住一半,强行推出:
“我愿意!”
信誓旦旦,易水潇潇。
回家的路上,兰桂审判兰血书生:
“你这不是背叛吗?你对得起那谁,谁吗?”
兰桂都不敢提及那个名字。兰血书生辩护道:
“不对,还没发生,不算背叛。因此,你现在,还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