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蔡晨睿再次光临她的小居。

有时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即使两人在同一个城市，没遇上的时候，一面也没见上，无缘无分。一旦碰上，不管什么理由，却一天之内见面两次，所谓有缘有分。

“昨晚谢谢你了。”蔡晨睿再次真心诚意表示感谢。

叶初瑶嫌弃地嘲笑他，“今早不是谢过了么？再说在我面前客气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繁文缛节。”蔡晨睿难得没有反击。

“以后还是少些喝酒，更何况一个人喝闷酒。另外……”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开诚布公，“昨晚的事情咱们就揭过不提了，以后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找你女朋友好些。并不是我小气，今早被我二姨训了一顿，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单身倒没什么，若你那女朋友知道了，怕是心里不好受……”

蔡晨睿脚步微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我说……目前我是单身呢？”

叶初瑶愕然，刚才发表的长篇大论总结起来不过几个字：咱们保持距离！从他女朋友的角度说来情真切切，原本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这个角度纯属子虚乌有。叶初瑶前一刻有理有据才说得铿锵有力，此时脸色恐怕不是那么自然，“前几天那个，不是……”

“只是女性朋友！”

她从惊讶里回过神，突然笑起来，“蔡老板可真风流，随便一个女性朋友挽着手逛街。”

蔡晨睿不置可否，牢牢盯着她，几秒后，嘴角微扬，“你这是……在吃醋？”

叶初瑶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把柄，想取笑一回，没想到他却没有按常理出牌正面回答，反而是自己被他嘲笑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没有的事！”

他似笑非笑，“我说，叶初瑶，咱们……要不要试着相处？反正你研究生都毕业了，更何况是大学，当年的承诺，也是时候兑现了？”

叶初瑶噎住，转而脸红起来。他说的这句话，真心实意不知几何，只是她看起来，怎么都感觉对方更多的是在报复她年少无知许下的诺言。

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她与蔡晨睿不是今天这样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待她如兄长般深厚，她对他如妹妹般信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纯洁的感情变了质。如果蔡晨睿没有说出喜欢她这样的话来，她会一直没心没肺下去，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仅仅是兄妹般纯洁的友谊，她也不会察觉蔡晨睿对她的感情有了什么变化。现在的她，仍然记得自己当时有那么刹那的震惊与石化，只是蔡晨睿依旧从容不迫，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我没想过这些，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她从来没想过恋爱这些事情，大学以前，老师一直三令五申不能早恋，她便奉之为金科玉律，即使在大学里，也从未曾转变过这些想法。她根本不知情为何物，总觉得那离她太过遥远，所以此刻她只有手足无措。

蔡晨睿前一秒的从容不迫顿时变得怆然，脸色苍白，他想到她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自己在那一瞬间还是会心如刀割，“恋爱与读书是两回事，恋爱也可以好好读书的，之前咱们也常常在图书馆碰到对不对？至少这点不必改变。再说，咱们一直来不是相处得挺好？”

她想的更多的是他口中所说的爱情是冲动之下产生的错觉，“咱们毕业了再来谈这件事好不好？当然，如果那时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一定会试着与你相处！”估计那时，这份错觉经过时间的洗涤便会是非对错分明了吧。

此后的两年里，她和蔡晨睿之间的约定，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她以为两人即使经历过这种尴尬的事情，不久便能回复此前的金兰结石般的友谊。只是世间很多事，之所以别扭，是当事人任何一方或者两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条梗。这条梗横在他们中间，自此两人鲜少有交集，偶尔碰面也略显别扭，只是点头招呼，不再深谈。

那时她对情爱一事说得轻巧，是因为不曾有过情感的挫伤。叶初瑶的青春应了那句话：生长发育得慢、成熟得晚。她芳心初动时已是临近毕业的大四，轮滑场认识的一个同届男生，干净、英俊、潇洒，最重要的是轮滑技术特别好，穿上轮滑鞋的他，在地面如飞鹰般行云流水地滑翔时更添了几分飘逸。叶初瑶彼时学轮滑摔的可不止一跤，须臾间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崇拜感，更何况这位风流倜傥的陌生男孩主动点化她。此时的她终于对当年蔡晨睿的想法感同身受，对方看起来落落大方，并没有别的想法，可她已万劫不复。她平时虽是很洒脱大方善于言谈的人，可是一旦涉及情爱，便束手无策，何况在暗恋的男生面前。她终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揭穿这一层薄纱，情思无法排解，只能偶尔在朋友圈里发表几句似是而非的哀怨之词聊以寄慰。

后来，从班里的闲言碎语里得知蔡晨睿正在追班里的另一个女生。这让叶初瑶十分的安心，仅有的一丝“背叛”的内疚荡然无存。时间证明，她心仪暗恋着的男生同时与好些女生有着暧昧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曾有过的伤心与失望，世上所有的快乐都可以分享，唯独情人，容不下第三人如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叶初瑶的单恋终究没有修成正果便烟消云散。更准确来说是扼杀在摇篮里，她不知道轮滑男生对她曾经是否有过那么一丝的动心，但她已经绝望。

再后来毕业，叶初瑶读研究生，蔡晨睿参加工作，两人在不同的城市，本来别扭的他们便彻底没了联系。

只是蔡晨睿毕业之后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大学同学群聊常常提到的话题，叶初瑶多少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丰功伟绩。但是自己这种混得平淡无奇的，想来不会有人谈起，日有万机的蔡晨睿更不会刻意去打听。

两年前她来丹枫时，没有想过与蔡晨睿会再有交集，更不曾设想，功成名就的蔡晨睿，会来问她：初瑶，咱们要不要试着相处。

这似乎是一个罗曼史，然而以她最近对他的观察和了解，这与当年那个纯真的男孩差之千里，现在的蔡晨睿，深不可测。他面带微笑，可是说出来的话，让她有无形的压力，“承诺”二字的分量绝不可小觑。

“这……”这个提议来得太过突然，叶初瑶张口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字来。

良久，她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我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相隔四年后的重逢不久，便提出交往这样的话来，多少有些突兀，即使压着承诺，她仍然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蔡晨睿轻笑一声，“谁说要有男女之情才能交往？你前两天相亲的那个，如果不是要试婚，恐怕你早就愿意试着交往了吧？难道只见过一面就有男女之情了？”

这话连续几个的问题，却是问得叶初瑶的脸色一红一白。相较那只海归，怎么说眼前的人也是认识了八年之久的人，总比只见过一面的海归好些。

叶初瑶终于彻底没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