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87年12月21日下午,我没有参加公司在筒子河礼堂召开的效益工资会,而是参加了一队吴之英同志自学大专的毕业会,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此时,参加公司效益工资会的同志,也都陆续回来了。四点钟,公司人事科刘进武副科长来电话,找曲春太同志,曲接电话不久,就把我叫去接听,刘进武同志在电话中问我,你参加了筒子河的会了没有?我说,我干别的事了,他说,姜经理在会上讲过的事,你没有听,但你现在可以拿个意见,你若年底办退休,就办个手续,可补你半年84元,若不要钱,就不办,请你选一下,表个态。我回复他,你随便,怎么办都行,而后我又生气的说了一句,我不要钱了。可刘听罢,非要让我即刻做出两选一的表态,我气冲冲地对他说,那你们就看着办吧!这个不甚明朗回复,让刘进武他很不满意,他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接了这个电话,让我的心里很不好受,这似乎意味着船到码头,车到站,将成我参加工作以来,一个自始至终的了结。回到到家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后来,同老伴讲了此事,期盼从老伴儿那儿得到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可是老伴和我谈的时候,刚开始的态度还行,但没讲多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愈发的不耐烦,这反倒让我的情绪,低落至极点,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找刘和奇同志谈及公司人事科让我退休的事情,谈着谈着,我忍不住,掉眼泪哭了。想到我参加工作已三十七年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即刻表态,是要钱办退休呢?还是不要钱,也不办手续?这让我觉得措手不及。想当年,我刚参加工作时,还是供给制,后来每月十八元薪水,自此至今,工作勤勤恳恳,期间,经历风风雨雨,我都一路过来了,现如今,一个电话,以极为生硬的态度,直接就问我领不领这84块钱,难道我就缺这点钱吗?领了就能生活好,不领就不能生活了吗?难道不给我这84块钱,我就可以不退休了吗?而且用电话谈话的方式,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刘进武同志,身为人事科副科长,在干部的处理上,谈话方式上,尤其是对从事多年人事工作的老同志,这样的一种态度是否合适?这是不是表示:人在,人情在,人走了,脸就变?基于这样一个情况,我说,我没想去领那84元,即便叫我马上退休,我也不拿,权当是我参加三十七年工作后,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还好,刘和奇同志与我谈话时,态度诚恳,至少在精神上,对我进行了开导与安慰,他的一席话,使我思想上的压力小了一点,其实,我自己倒也不是怕退休,内心只是盘算着能再多干一年,一是慢慢的适应,二来,想让自己手头多攒点儿钱,将来个人花时,也方便。再说,我身体不好,干的日子多了,自己也不挺不住。经过刘的劝慰,我对老刘表了个态,我说,我何时办退休,还是听组织上的安排。
回到办公室,一想到参加工作至今,说话就到退休的点儿了,就要离开自己多年工作的岗位,我不免有些酸楚。从感情上讲,我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之后的几天,我感觉日子过的很不舒畅,思想上有些说不清的压力,血压也突然不正常了,每天,饭也吃的不香,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总也是睡不着,辗转反侧,不免想自己的这大半生的一路艰辛,这半个多世纪我是怎么走过来的呢?
二
我是十一岁时才开始上学的。
记得那几年,我们村里有不少女孩子去报名上学,看到她们高高兴兴的样子,我心里也特别期盼能去读书,可未曾想,当我和爹娘讲了我的这番心愿后,他们坚决不同意,他们的理由是,女孩子上学没啥用,再说,家里经济很困难,没钱支付你上学的费用。听到爹娘这样斩钉截铁的答复,我很难过,晚上,在被窝里面,我哭了。
那时,村里有个我称他为“锁哥”的乡亲,他的女儿已在学校读书,每次她见到我,都冲我小姑、小姑的叫着,当锁哥得知我想上学的愿望后,就主动跑到我家,给我的爹娘做工作,最终,他说服了我的爹娘,他们总算答应我上学的请求,但对我说,条件是,上学的书本费家,里是没钱给,要我自己想办法。没些日子,我要上学的事,让我高小毕业的大哥知道,那时他在外村当小学教员,为此,他专程他回家,对爹娘说,小妹上学的书本问题,他来解决。没过几天,大哥把他亲手抄写的小学一年级课本书,送到了我手里。
开学的日子到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教室里上课。想到全班同学念的课本都是花钱买的,唯独我的课本,是我大哥一字一字抄写的,这使我不免感慨,能上学读书,固然让我快乐,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二年级的课本书,都是我大哥手抄的,可到了三年级,参加革命的大哥,因工作的需要,被党组织调往别的地方工作,如何解决往后的课本呢?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去花钱去买,可家里坚持不给我钱,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人已长大了,于是就想到,不妨利用课余时间,自己到海边去赶海,捉螃蟹等,弄些海产品,然后拿到集市上或串村去卖,用换来的钱,去买自己的课本书。就这样,我自己的辛苦劳动,坚持读完四年级,完成初小学业,那年是1948年。而就是那年,家乡闹了灾荒,村里的学校停办了。我的几位要好的女同学,尽管家里经济条件比我要好得多,但她们初小毕业后,都没有想再去读高小。第二年,邻近的神道沟村小学招考高小,我参加考试,并被录取了。因为受灾情的影响,当时家里经济很拮据,吃饱饭都很困难,爹娘及家中的姐姐、嫂子,都反对我再去读书,因为我若继续上学,就要有花费,另外这神道沟村学校,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规定,高小班的学生,不让穿带补丁的衣服。除此外,这所学校,距家里有五六里路,所以,上学还需要带一顿中午饭。可那时,家里穷,吃的贴饼子都掺合着不少野菜叶子,而我那时已经十七岁了,自尊心强,上学时,总怕班里的同学耻笑我,所以不愿意带掺合野菜叶子的贴饼子,于是央求我当时的大嫂,希望她在做饭时,能单独给我做个纯玉米面的贴饼子。不料,她马上就传话给我爹娘,于是我遭到他们一通怒气冲冲的责骂,在屋外,我含着眼泪,默默地听着。晚上,躺在炕上,思来想去,我决定,索性自己不再带饭去上学了。自此,上学的时候,我中午都不吃饭,以至于每天下午上课时,我都饿的前心贴后心,实在是难受。有一次,四点下课后,我急急忙忙赶回家,一心想着吃些剩饭充饥,可刚进家门,我娘就喝令我去排水,浇菜园子地,没办法,我只能唯命是从。这一干,就到了天黑,饿得我是头昏身软,所幸,这次我没挨爹娘的揍。回想那时,我体质不错,就是这样,从没得过什么病。人大了,爹娘愈发觉得我能干体力活了,于是,他们总是想法设法地支派我干农活。记得有一次,头天刮大风,第二天一早,风停了。结果娘非叫我去赶海,我跟她说,我还要去上学呢,可娘却说,你不去赶海,就揍你。那时,学校读书功课越紧越紧,一旦缺勤,就很难跟上老师讲的课了,可母亲却不管这些,执意逼我去赶海,对此,我没再吭声,悄悄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就向门外跑去,母亲见罢,在后面追我,而刚好此时,爹在门外倒粪,看到这情景,一把薅住我,扬手就打,我害怕了,无奈,只好答应当天不再去上课,跟他们,到海边赶海去了。次日,我到了学校,老师把我叫去训话,至于落下的课,老师也没给我补。后来,爹娘愈发频繁的派我去干这干那,以至于落下的课程,越来越多,这使我书读的,越来越困难,最终,学年考试成绩未达标,未能如期升至高小六年级。而对此,爹娘避而不谈,因为他们的原因,影响了我的升学,反倒是讥笑我脑子笨,并扬言,不准我再去读书,老老实实回家务农。而我,倔强的向爹娘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把高小读完。爹娘说,你看村里你的那些小姐妹,她们都不再上学了,人家安心在家学针线活,准备出嫁做媳妇。我说,我才不羡慕她们呢。我执拗地认为,如今全中国解放了,读书是有前途的,有了文化,将来就能参加解放军,而且总有一天,我要离开家乡,不再受这种气。
1950年,我重读了五年级。这一年,我没向家里要一分钱,家里除了供我吃饭,所需的费用,全是我利用课外的时间,靠辛辛苦苦赶海,换来的钱,一点一点支付的。同时,我在学习上,加倍努力刻苦,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再缺课。就这样,第二年,我顺利的升入小学六年级,那时,还有几个月,我就年满十八岁了。
1951年春节过后,我就如期上了高小六年级。但上学还多少日子,我收到大哥从省府济南给我的信,那时候,大哥被党组织安排到了山东省文联工作。大哥在信中说,他能帮我在济南找一份适合我干的工作,让我收拾一下,赶紧到济南来。当时,全国解放没两年,各地的社会主义建设如火如荼的开展着,各行各业都需要着建设者。然而,我看到大哥的信后,反倒是犹犹豫豫,我想,自己为了能升学上六年级,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地升到六年级,还没读几个月呢,就辍学走,心里有所不甘。那几天,我思想斗争特别激烈,吃不好,睡不香,总在权衡的自问,是继续读完六年级呢?还是只身去济南工作呢?最后,我终于想通了,我认为,当年我要读书、学文化的初心,不就是寄望能有一天,离开家乡这个小地方,到外面的天地闯一闯吗,现在,这样的机会不期而遇,虽说我小学没毕业,但学到的基本文化知识,应当差不多地能胜任一般性的工作。就这样,我就拿着大哥的信,把自己要去济南工作的决定,同爹娘说了。还好,这回爹娘倒是没阻拦,只是疑问的说,你能干得长吗?。
没些日子,爹打听到本村有一个叔叔,他将带着他的妻子与孩子,去青岛省亲,于是爹就找到他,央求他能顺便的带着我去青岛,然后再坐火车奔济南。这位大叔很痛快的答应了。有人带,我就能走了,于是我到学校说明情况,并辞了学,准备行李去济南。当时爹娘以为,我在济南可能待不长,早晚还得回到自己的老家西龙家村,基于这样的想法,爹娘什么也没给我,除了我身上的一身过年做土布新衣,让我只拿一床小褥子去。当时,我的一身打扮,土里土气的,之前我听说,济南城是一个很洋气的城市,可洋在什么地方,我一无所知。
三
四月,春暖花开,记得我离开家的那天,起得很早,天没亮,我就告别了家人,随着那位大叔奔往青岛了。一路上,大叔推着个木轱辘车,车上坐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则紧随其后,默默地跟着他走,走啊走,眼见从天亮,走到天黑,大概走了100多里。在此之前,我从未离家出过这么远的门,更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终于,我们走到海边的一个码头,大叔找到了一艘开往青岛的大船,我们一行人,就乘船奔了青岛。到了青岛,我在大叔的亲戚家,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他们青岛的亲戚,把我带到火车站,帮我买了车票,又把送我到车厢后,他才走。那时我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但内心,对大叔一家对我的这份帮助,还是感激不尽的。
火车到达济南后,我走出车站,按着大哥信中嘱咐的,我招呼了一辆三轮车,让车夫直接拉我到山东省文联的办公地方,我和门口的同志说找人,并报了我大哥的名字。很快,大哥就闻讯赶到。当他见到我后,打量了一下番,说,你这身打扮,可真土气啊。而后,大哥又问,你怎么没带被子呢?我说家里没给。大哥听罢,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于是,他用他自己供给制发的津贴,给我买了棉花和布,而后,我自己用它们缝制了一床新棉被。那时,参加革命工作的同志,无论职务高低,都实行供给制,大哥亦如此。花钱给我做床被子,用了他的有限的津贴,这纯属计划外的开支,让他很不爽。我那时,我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姑娘,没见过世面,也不会来事,嘴笨,不知说什么好。但大哥对我的这些帮助,我也都铭记于心。
当天,大哥在他们单位里,临时给我找到了一个住处,我在这个地方住了有一个来月。那时,大哥已离婚,单身过,所以他又用自己的津贴,给我买了一套当时特时髦的列宁服,穿上这套衣服,我自己感觉好像脱胎换骨,不再是前几天的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孩了。
为了帮我找工作,大哥开始四处拖人,其中,有个同村的乡亲,我称他为龙云叔叔的干部,龙云叔叔知道后,联系到我大哥,对他说,让你小妹到济南百货公司工作吧。第二天,约好时间,他就领着我,到了省百货公司人事科,让我填了一张表,就这样,我算正式参加了革命工作。之后,我被分配到了百货公司门市部当出纳员,每月发18元津贴。
工作了一个月后,从没在外生活过这么长时间的我,突然想起家来。晚上,我躺在床上,家乡一幕幕的情景,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人,飘然而过,它不禁唤起了我的思乡之情。想到自己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来的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济南,每天的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难以名状的孤独感,让我忍不住偷偷掉下眼泪。
后来,我又想起我走的时候,爹娘那番奚落的话语,他们认为,我在济南一定干不长,早晚会灰溜溜地回家的。想到这儿,年轻气盛的我,顿时打消了想家的念头。天生性格倔强的我,觉得自己在门市部干了一个多月,还是能胜任手头工作的。而且,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因为想家,打退堂鼓。渐渐地,我克服了想家的念头,坚定了在济南好好工作的信念。为此,每天我在工作中,都认真地向门市部的几位老同志学习业务知识,不懂的地方,我就主动、谦逊的请教。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单纯朴素,大家除了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外,还愿意互帮互助,同事之间,团结友爱,彼此相处的十分融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也慢慢的适应了单位的集体生活,工作干的不错,领导对我也是多次鼓励和表扬。
四
不知觉,就转眼到了冬季,这是我第一次在家乡以外的地方过的冬天。济南的冬天很冷,而我的衣服不多,也没有棉鞋,而且一到晚上,躺在床上,盖着一条不太厚的被子,感觉冰凉冰凉的,而且,屋里的臭虫也很多,咬在我身上,特别难受。这让我常常睡不好觉。
1952年的春天,龙云的妹妹到济南探望他哥哥,因为她和我姐姐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就顺便来看看我。那时候,我管她叫姑,我俩聊的时候,我把我如何熬过这一冬的窘况和她说了。后来她回到村里,就对我娘讲了,我爹娘和我的姐姐,听到我在济南的这些情况,都忍不住哭了。之后,我姐姐特意给我做了两双布鞋,连同她为自己出嫁准备的新被子,一块托人捎到济南给我,当我收到后,忍不住哭了。
打这以后,爹娘就时常托人给我捎点海米或虾皮,每当收到这些东西,我就感到家里给予的温暖和骨肉之情。因为我刚参加工作,薪水很少,除了吃饭和一些其他必要的花销,没有太多的余钱,所以,无法用钱、用物,回报爹娘的养育之恩。尽管如此,爹娘当年动辄就打骂我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尤其是饿肚子上学时的伤心事,如阴影般,在我心中挥之不去,让我终身难忘。
1950年,我大哥与老家的大嫂离了婚,第二年,他又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女干部,不久,他们就在济南结婚了。
1952年,他们的大女儿龙丽华出生,为照看孩子,我姐依大哥的意思,从家乡赶至济南,到他家帮助他们照看女儿。
1953年初,大哥大嫂带着丽华,与我姐和我,一道回了老家西龙家村。依照单位规定,我此次返家的路费,由单位全部报销,但回乡的路上,我们一行人的吃、住,都是大哥拿的钱,为此,我哥嫂言语间,对我表示不满,认为我也应担负一些花销,可我当时手头的确没什么钱,另外,那时我也年轻,的确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其实,之前我大哥结婚时,曾向我要过钱。当时,他虽享受供给制,但每月还发三十多元的津贴。而刚参加工作的我,每月仅有18块钱的薪水。几个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存了十几块钱,原本想给自己买双棉鞋,做再做床棉被等,用来御寒过冬。不曾想,大哥他为了置办自己的结婚用品,执意把我攒的钱,全要去了,这让我原来安排买东西的计划落空。那年冬天,我只穿着一双从老家穿来的单鞋过的冬,那一年,我感觉济南城比老家冷许多。
回到西龙家村,爹娘见到我们一行人,两人非常高兴。那时我的小弟弟还活着。后来听说,我爹得知我们要回来,为了一家人团聚时,能吃好些,在我们来之前,他曾带着我的小弟,外出做拉脚的活计,而那时,我可怜的小弟已经染病在身了。今天回想起来,我觉得,真是对不起我这个小弟弟。
回到家的那几天,我又像孩子一样,到处找我过去的小伙伴玩儿,那些小伙伴见到我,也都很高兴,她们有的羡慕我在外面工作,见了世面;有的人,却不以为然,觉得还是在家乡活的舒服。我呢,也不管她们羡慕不羡慕,我有我自己的主见,我觉得,现在既然参加革命了,今后就是要把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干好,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这次回家,除了我姐姐埋怨过我不干家里的活,其他人都对我不错,以往的那些不愉快,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探亲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周后,我和哥嫂们就动身回济南了。临别那天,娘抱着我哭了,那一刻,我也很伤心。后来,我走出村,回望时,依然还能看到娘在村头冲着我们挥手……
返回济南的路程中,我哥还因为钱的事儿说我,我忍着不吭声,心里却想,以后再回老家,就自己单独一人回来,不在和他们同行了。
1954年,我哥嫂他们又生了个儿子,起名叫龙国立,那时,我姐姐已经结婚了,不能再帮他们看孩子了,所以,我哥嫂他们找了两个保姆,帮着带他们的两个孩子。因为每逢星期天和节日,保姆们都要休息,所以大哥就说,你周末和节日就到我这里,帮着照料孩子。我听了,虽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大哥的意思办。之后,却未曾料到,大哥竟嫌我每次来他家,没给他的孩子买东西,他说,你看你,到我这里,我都管你饭,可你呢,是不是也应该自己带点面来呀?我听完之后,特别不高兴,暗想,你是叫我来你家帮你看孩子的,我忙里忙外一天,吃你家一顿饭,你还对我有意见。尽管我心存不满,但下次来到大哥家,我是买了一袋面,送给他的时候,,大哥却说,我就是顺嘴说说,你还当真带呀,我说你让自带粮食,我只能带呗,大哥听了,没再说什么,把面袋顺手接过后,走进厨房。
1954年冬,我娘来济南,探望大哥一家和我,起先,娘和我住在我单位的集体宿舍里,因宿舍窄小,屋里又冷又潮,娘住了一阵子,就对我说,你这儿的条件真差,没法儿住。恰好,不久我爹也来到济南,于是他们俩就一块住到了我大哥家。
过了年,爹娘起身回老家,临行前,我把我的红围巾,还有一些其他日用品送给了娘,我还特别嘱咐她,匀给我姐一些,因为那时,我姐刚生了个福山。不曾想,大嫂知道后,流露出一百个不满意,她嫌我没把这些东西留给她家的孩子。其实,这些东西,放在现在,根本不算什么,可当时,却因此惹恼了大嫂,打这之后,她对我,老是爱搭不理的模样,而大哥,也因此时不时的埋怨我,嫌我这,嫌我那的。我呢,自小自尊心就强,不愿意老被人数落,渐渐的,我就不太愿意再去他们家了。也正是这个时候,经人介绍,我认识了王振松。
五
1956年4月14日,我和振松俩结婚了。很巧,第二年的4月14日,建儿出生。那时,已经改了薪金制,可我俩的收入不多,养个孩子,经济上,还是挺困难的。每个月保姆费和孩子吃、穿、药费等花销,就支出我们俩人2/3的收入。
1958年,振松的外祖母来济南,投奔他的外孙,振松母亲去世的早,是老太太一手把振松拉扯都到他参加革命,所以他们祖孙两个人,感情很深。老太太虽说脾气怪异,但人心眼儿很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相处的十分和睦。
1960年,振松被组织上调往北京的中央机关,外祖母知道后,表示她人老了,不愿再跟着他去北京,无奈,我和振松只好将她送回老家。
这一年,国家经济困难刚刚显露,送安排好老太太,我和振松回到他的老家草岛寨,那时,他家里的粮食不是太多,所以,我们只在他们家住了两天,之后,就顺道回到了我的家乡——西龙家村。我家粮食倒不是很缺,而且,在村里,我们竟能买到新鲜的大对虾,村里的生活,总的来说,还是说的过去。振松只在我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他就启程回济南了,因为去北京中央组织部报到之前,还需要在济南办一些常规手续。他人一走,,我就跑了我姐姐家,那时,我姐姐刚生了大女儿,正在家坐月子。她见我来,特别高兴,即而张罗着给我煮鸡蛋吃,她说,在我这儿,鸡蛋,我管你个饱。想到前几天,在振松家里,吃的很差。而在我家,条件好许多,这让感慨不禁。我在姐家,住了一天后,就又回到了西龙家村。这次回家,我还给了爹娘一些钱,以表达自己的一份微薄孝心,尽管钱不多,但爹娘还是很高兴,他们觉得,我这个女儿如今有出息了。
晚上,和娘躺在一起,娘对我说,你人在济南,娘总是挂念你,现在你长大了,过的也不错,娘心里踏实些。只是想到以前,娘总感到对不住你啊!说着说着,娘哭了。而我也忍不住哭了。而且,娘的这番话,又勾起我小时候的伤心事来,那时,爹娘不想让我上学,他们认为与其花钱读书,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赶海。为了能读书,我吃尽苦头,且曾一度为此饿过肚子,挨过打。好在我当时心劲高,有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倔强,为学文化,我不管不顾,一往直前。现如今,我也算是完成了当年的心愿,走出家乡,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成为了一个新中国的建设者。虽然在工作中,遇到不少困难,但自己身心很愉快,而且我对自己当下的生活,也感到很幸福。
过了一会儿,为了化解伤心的氛围,我开始劝娘,我说,这事过去了,今后就别提了。再说,那时,谁能预想到国家有今天的发展,又有几个人能预想到读书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我走的那一天,娘又送我到了村口,分别时,娘哭的可伤心了,我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娘拉着我的手说,闺女,你将来去了北京,离咱老家就更远了,也不知啥时候你还能回家看我,话未说完,她就泣不成声了……
我走了,又一次离开了我的家乡西龙家村,这一次,我没敢回头看我的娘。之后,听家里人说,我走后,娘又哭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