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接到美兰阿姨老公的电话很意外,美兰阿姨吃了很多安眠药,正在医院抢救,他老公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希望妈妈在她醒了以后劝劝她,妈妈和我火速赶往现场,此时往事历历涌上脑海。
美兰阿姨是我妈妈多年的闺蜜,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特别好。
美兰阿姨家境很好,性格温顺,会为别人着想,那时候,属于计划经济,每家每户都要忙着挣工分,和美兰一起干活的七姑八姨看着美兰老实,好说话,总是想占美兰的便宜,妈妈总在一旁善意地提醒她,但是美兰阿姨总是碍于情面暗暗吃下哑巴亏,被占了便宜后还经常被别人骂傻叉。
幸好,美兰有妈妈这个朋友在,若不是妈妈的维护,美兰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可是妈妈也经常对她说,你这样的性格以后肯定会出现问题的,你得学会反抗,这世界上的人很多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美兰总是睁着惊恐又无奈的眼睛说,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时间过得很快,美兰年方二八,很快就找到了婆家,郎才女貌,相当般配,妈妈也嫁了人,美兰住在镇上,妈妈却跟着爸爸去了部队。
再次遇到美兰,是在老家有人过寿的时候,美兰带着孩子也过来,原来饱满丰润的鹅蛋脸不知道为何消瘦了很多,皮肤也黑了不少,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进去了,天,美兰遭遇了什么?妈妈和我在酒席散去以后,把她约到了镇上的咖啡馆里,和她聊聊过往。
美兰阿姨先是哭,然后接着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脾气暴躁了一些,当然也怪我,总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还挺能赚钱的,但是爱喝酒,当然喝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酒后会发疯,有一次,雪夜里,他回家,把我打了一顿,很痛,但是还好,只断了一节脊骨,我还能站得起来……
美兰给我们看了看她背上的伤痕,一道道淤血的红印子,看得我们胆战心惊。
02
我们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美兰看到我们惊恐的表情之后就把话题扯了回来,她淡淡地说,没关系,也是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他打过我之后,对我还是很好的,他还帮我煎过药。农村里面,不都是这样的吗?他真的还算好的。
说的我们不胜唏嘘。
在生活中,你会发现有一类人:他们善良、单纯,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说,这不公平,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对待我。
他们总是太会为他人着想,站在他人的立场为他人的任何恶劣行为做辩护,来表明自己的罪有应得,来阐明别人的万不得已。
他们甚至还会美化那个伤害他的人,感激那个人对自己的不杀容忍之恩,甚至对那个人产生敬佩仰慕之情。
就像美兰阿姨,被老公打了不光没有任何的反抗措施,反倒还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没有想到不允许别人这样的对待,反倒还站在别人的立场去说话,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了!
其实这丝毫也不奇怪,这就是心理学上著名的“斯德哥尔摩”情结的再现。
这个心理学名词最早来源于1973年8月23日,瑞典斯德哥尔摩的某家银行的一场绑架。
两个全副武装的绑匪,先是一阵狂扫乱射,此后,他们将几名银行职员挟持为人质,并将他们扣押在银行的地下保管库里。
匪徒提出的条件是,释放在押的同伙,保证他们安全出境,否则会将人质一个个处死。
警方殚精竭虑,历时六天,终于设法打通了保管库,将人质和劫匪驱赶出来,狙击手同时作好了危急情况下击毙劫匪的准备。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在离开保管库后,几名人质反而不约而同地将劫持者掩护起来,保护他们不受警方的伤害,此后他们甚至拒绝提供不利于绑匪的证词。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其中一名女人质还由此爱上了一名劫持者,准备等他获释后就要嫁给他。
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人们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只好将它病理化。
从而,在心理学、医学领域就出现了一种新型的心理疾病的名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个病症又被简称为:人质情结。
具体说来,就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后来,人们发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几乎是人质挟持事件中相当普遍的一种现象。
03
杰弗逊大学综合医学中心精神和行为医学主治医生杨景端博士在哈佛大学燕京礼堂演讲中,分析出人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四个条件。
(1)要人质切实相信生命正受到威胁。
(2)施暴的人会给人质施以小恩小惠。
(3)控制人质的信息来源和思想。
(4)让人质感到无路可逃。
我们综合分析,就会发现,实际上,劫匪或者施暴者他们相当于给人质设置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监狱,四处都是高墙,窗户外面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生杀予夺的大权就只能掌握在劫匪身上,唯一的活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他们身上。
人质不可避免地会对他们产生依赖,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而如果劫匪能够给处于这种心理焦虑的人们提供一点吃食,哪怕很微小,让他们能够活下去,那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人质就会在心中想当然地感恩他们,甚至想报答他们,完全忘记了是谁把自己投入了这样的监狱,他们最终将安于这样的被控制和胁迫。
在爱情中,这样的情结也很常见。两个人爱的时候,自然就营造出一个只有你我的小世界,在这个相对封闭的世界中,你最依恋,最忘不了的人往往不是那个对你最好的,有求必应的人,反倒有可能是那个伤害你最深的,践踏你的感情最严重的人,当然这个人也曾经对你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你纠结、疼痛、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你只是患了爱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得了这种病症的人要么自轻自贱,丧失自我,完全服从,视劫匪为君主;要么,自己一边接受着被挟持,一边也学会了操控别人,变成了劫匪的同谋。
这样的病症在电影中也多有体现,“法兰西玫瑰”苏菲·玛索在 《007黑日危机》、《狂野的爱》这两部影片中,她都无可挽救地爱上了打家劫舍的坏人。
《狂野的爱》苏菲·玛索爱上了银行劫匪;而在007系列电影《黑日危机》中,她身为石油大亨的宝贝女儿,却居然与绑架自己的超级坏蛋心生情愫, 甚至还助纣为虐,与劫匪一起来报复自己的父亲和想解救自己的政府。
苏菲·玛索令人难以置信地完成了此病症的最高境界:从人质到直接就变成了劫匪。
美兰阿姨则是第一种情况。她原本就是性格温柔懦弱的人,不喜欢反抗,她平时也不喜欢接触外界,朋友不多,阅历甚少,关注点几乎都在她唯一的男人身上,对她来说,婚姻就像一个相对封闭的监狱,她被指责,被打,被侮辱,却从来都是默默忍受,这让她一方面苦痛在累积,另一方面自我被压抑、自尊高极低,自毁倾向极高。
妈妈问美兰的老公,她是因为什么而轻生?老公说,是儿媳妇带着孙子回来了,她做了面条,结果太粗,小孩子咽不下去,他就责怪她没有把面条做好,话说得太重,说面条都做不好,不如去死,结果她真的就没有想开,竟然真的晚上就吞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去死了。
04
她的求死看起来偶然,实际上却有其必然,虽然美兰的老公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老公,家暴只是在醉酒这种特殊情况下偶一为之,但是他肯定是一个比较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常常批判她、责备她而毫不顾忌她的尊严,让她活得憋屈、卑微。
尽管有些时候,老公也曾经有过些抚慰,但是并不能及时和完满,当一句话变成她难以承受的最后一颗稻草,她想自己这样一粒微尘,活着真的好没有意思,那么“去死”就是一种必然。
其实,老公无意地把美兰送进这样的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狱,聪明的女人会努力地走出来,而她却自己主动地呆在监狱里,不肯出来,百无聊赖和毫无价值的感觉让她走上了黄泉之路。
她不知道,她已经是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症候患者。
我们常常会发现:特别容易患上这种病症的人,一般内心都比较脆弱、神经质。他们情感上喜欢依赖他人且容易受感动,他们在出现冲突的时候没有能力把握底线,当自己的基本利益和情感受损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就是自怨自艾,自甘沦落。
当然世界上也不都充满着恶贯满盈的大坏蛋,所以,其实,只要境遇不继续糟糕下去,一段婚姻、一场爱情,也能存活下去,怕就怕一种是遭遇恶人,得寸进尺,另一种则是任凭自己跌入深渊,毁灭自己的自尊,觉得自己卑贱如草介,一言不合就有可能想要解决自己的性命。
所以:比家暴更可怕的是被自己关进了监狱。
从此,你就认为自己是一个带着镣铐的囚徒,蓬头垢面,仰人鼻息,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把决定命运的权力交给别人,让别人主宰你的一切,你甘愿做傀儡,做附庸,做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依附顺从的顺民。
鲜花、掌声、美好的食物、漂亮的衣服你都不配得到;
尊重、热爱、保护、美丽的爱情,你都不配拥有。
也许,糟糕的婚姻就像一座漆黑的巴士底狱。
一开始,也许你觉得是这个男人把你投入这座监狱,但是很快,你的顺从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然后你就依赖上了这样的囚徒生活,在那黯淡无光的小小的牢房里,你萎缩了需求,屈就了自尊,活得像卑微的蝼蚁,最终走向了毁灭。
帕斯卡尔说:人是会思想的苇草。说尽了人的脆弱。所以亲爱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轻重不同的斯德哥尔摩症候患者,谁都会在生死高压和恐怖暴力之下,不可避免地会选择屈从,但是,那是在自救的危机时候的不得已的选择,我们不要忘记了自己还“能思想”,所以切不可让它变成生活的常态,并且让自己沉溺这种境遇而不可自拔,甚至走到毁灭的道路。
一个好的婚姻,是能够让我们甘愿放弃各自一点儿的自由, 并肩作战,向这个世界争取更大的人性的自由与快乐的;
一个好的婚姻,是能够让我们能够在耳鬓厮磨中彼此慰藉自我,让我们能够更有力量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的;
一个好的婚姻是让我们在兵戈相见中砥砺自我而完善自我从而能够绽放彼此璀璨而独特的光亮的宝库。
婚姻不该是黑暗的监狱,没有谁该放弃自己反抗的权力,自甘惨死狱中。
不是我们不想同情弱者,我们同情渴望和努力变强的弱者,换句话说,若你能具有也把对方也投入监狱的能力,也许你们才能够在华山论剑之后相视一笑,笑傲江湖,共享婚姻这座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