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四十几岁,已经不记得自己任性的哭是什么时候。我从小是个听话懂事乖巧的女孩儿,上有受宠的哥哥,下有任性妄为敢做敢为的妹妹,独独是我,不知该如何才能与重不同。于是,我选择了坚强与独立。
5岁时生病打针,自已拿药去医生那,脱掉裤子露出小屁屁咬紧牙关让医生打针,不哭一声,哪怕眼泪偷偷出来,也让它流回心里。妹妹哭闹,哄她开心时极有耐心,从不与之争执。力所能及的家务从有记忆时就把小担子挑起。因为我知道,我是姐姐,是妈妈的大女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忍的性格陪伴我从女孩到女汉子,一路走一路歌,从不惧任何困难与考验。渐渐的,我已经忘记泪水是咸的,痛苦应该用哭泣表达。
直到五年前,如山的父亲因胃癌手术住进医院。远嫁的女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日夜守护,寸步不离,如同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照顾父亲。处处小心谨慎,还是因医生责任心差喂食过早而产生胸腔积液,高烧不退十几天。那时的我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远在异地家里不会做饭的爱人与女儿,甚至经常忘记吃饭,后终于累晕在医院走廊里。
这些对急于救父的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没钱,可以想办法,医生不负责任,我可以一遍遍奔走于医护室,累了,跟哥哥,妈妈,妹妹替换。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救父亲的命。
那时,我还没体会过亲人离别的痛,那时,我还不明白医生也有救不了的人,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线,只要尽力,只要认真照顾,胃癌早期的父亲一定可以很快跟我回家。可是,事实不是如我所想。在父亲发烧第十天的早上,医生给父亲下了病危通知单,让准备后事。
看着病危通知单上不多的几行字,我顿时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医生要放弃救父亲吗?我亲爱的父亲在上手术床前还面色红润,笑声朗朗的开玩笑,怎么十天光景,就要让我面对阴阳两隔吗?不是说手术后就好了,就没事了吗?我终于手足无措了,面对一片空白的大脑,我跑到远离妈妈的走廊尽头,给我的庄子(爱人)拔通了电话。电话另一端传来喂喂的声音,把我从迷忙中唤醒,我终于忍不住的在电话中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有生以来记忆中第一次如此无助伤悲,哭声响彻整个医院走廊,我顾不上所谓的脸面,只在电话中尽情的哀嚎,我不能接受就这样放弃我的父亲,他还好好的躺在床上等我救他,他对他的大女儿充满了信任,他对那个家满怀爱与不舍,他不能这么早离开,他才六十岁。
终于,在庄子的劝说中我冷静理智下来,我要拼最后一线生机救我的父亲。给父亲做手术的是外请的天津肿瘤医院的赵医生,做完手术,赵医生就回去了,走之前交待给了他的学生,也就是不负责任的年轻医生。我迅速找到赵医生电话,一边联系转院事宜,一边办理出院手续,那时只有我和妈妈在医院照顾父亲。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我只用了二十分钟。我带着病危的父亲,吓傻的妈妈,在救护车上度过了惊魂的两个半小时。终于,我们平安的到达天津肿瘤医院,放弃一切繁杂手续,把父亲直接送进了手术室。两个小时后,从手术室推出来的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我心如刀绞又如释重负,总算父亲又有了一线生机。
在慢长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父亲与疾病与痛苦殊死搏斗,终于,死神与他擦肩而过,我救回了我的父亲,五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安好,感谢上天,感谢救父亲如同救我们全家的赵医生。
从此,我终于有所惧,对家人,对朋友,对自己,无限小心呵护,生怕有所失去,让我难忘的是那一次痛不欲声,是不能自控的嚎啕大哭,我不想再有一次,永远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