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4、意气相争侠士凛然 中计入彀豪富无奈
陈少华 著
元虎慢慢踱近肖信阳身边,也不吭声,忽地一拳,直向肖信阳面门砸来。拳风猛恶,竟是要取肖信阳性命的打法。肖信阳身子不动,以手一托,那拳头便再也进不去一分,元虎胀红了脸,使了吃奶了力气,肖信阳仍是纹丝不动,兀自好整以暇地带着一丝嘲弄轻蔑地看着他。元虎号称大力王,心黑手狠,无人不惧。当众吃了这一亏,恼羞成怒,竟从腰间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向肖信阳的后背扎去。
肖信阳伸出两根手指,正夹在匕首上。元虎用力强拔,却拔不出来。肖信阳突地一松力,元虎一下子向后撞去,倒在地上呲牙咧嘴。骂道:“小子,劲道足呀。你龟儿子可得小心点。”肖信阳冷冷道:“好,你要不服,尽可爬起来再打过。我随时恭候你的挑战。”
元虎瞪目叫道:“龟儿,你会后悔今天惹恼我的。”肖信阳阴着脸道:“恰恰相反,我高兴得很,恨不得再把你摔一次。”
这下大厅内的帮众骚动起来。要知这元虎在黑手帮里是一个狠脚色。武功虽不甚高,却最是心狠手辣,无人不忌惮。他在帮内根基深厚,仗着一位护法是其妹夫,身边又有几十条大汉左呼右拥,认他为头,作威作恶,骄横跋扈,横行霸道,在民间是不消说了,便是在黑手帮内也是一霸。
一个三十上下的锦衣汉子忽地一掌向肖信阳后心拍到。肖信阳见他掌形飘忽,身法迅疾,不敢怠慢,侧身一避。那锦衣汉子连环三掌,招招奔着肖信阳要害而来。旁边有帮众喝彩道:“老木,好样的,给这个小子一点厉害瞧瞧。”那老木双目阴沉,掌法怪异,忽前忽后,忽上忽下。一时间肖信阳连退三步,已退至厅角。他吸口气,掌法施将开来,已将老木的掌风压制住。两人各运劲于手,对了一掌。一声闷响,老木连退了三步,肖信阳却只是微微晃了晃。
老木面色一变,挥身而上,两人又战到一起。要知这老木是帮众公认的顶尖好手,众人见他竟战肖信阳不下,方知这新来的年轻人真有两下子。恶斗中,肖信阳一掌打在老木的肩上,只听骨胳断裂之声。老木闷哼一声,跃身后退。几个汉子同老木交好,见老木吃亏,拔刀便要上前夹攻。大厅越发乱了起来。
卫大华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登时众人都安静下来,卫大华厉声道:“比武之道,点到为止。现在胜负既分,也就罢了。”他又道:“这个杨兄弟初来乍到,你们都教着他点,也不要欺他,也不要捧他。他要没本事,自然就歇了。要有本事,帮主自会提拔他。”说着,他目光停在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身上,道:“老江,川北那边工场都服了吗?”
老江忙躬身道:“禀卫护法,川北那边大多听了我们黑手帮的名头就吓瘫了,还敢讨价还价?只有一个名叫施加来的金矿主,仗着手下有几十个弟兄,在官府也说得上话,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就派了些弟兄去教训他。岂知他竟叫手下人跟我们打了一场,我们死了两个弟兄,他们也死伤一些。”
卫大华目光闪动,脸上堆着阴冷狠挚的冷笑,道:“嘿嘿,还真有不知死的鬼。你去查查,他是什么来头?”老江道:“我已查过了,这姓施的有一个亲戚在知府衙门当官,后台硬。”卫大华冷冷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得给他个厉害的。杀个鸡来骇骇那些不安分的猴。区区知府衙门,摆得平。吃了他,骨头也别吐。出了事,我来给你善后。”老江道:“只怕得多加人马。姓施的手下有几十号人。我们也得出几十个弟兄才行。武功都要高些才好。”卫大华道:“就依你。带弟兄们去将那姓施的窝给端了,他老婆孩子也别放过。明白吗?”老江道:“卫护法放心,绝错不了。”
肖信阳忽然道:“卫护法,在下初入帮来,未建寸功。就让我同江统领一起去吧。保证将那姓施的端掉。”卫大华道:“甚好。你就去吧。”
次日行动果然大获全胜,肖信阳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一人冲在前面,将施加来的人马打得落荒而逃,几乎就没费什么功夫,黑手帮就将施加来的金矿占领了。那施加来却不知去向,可能是一开始见势不妙就赶紧溜了。虽然没有抓获首要人物,但这个富得流油的大金矿,便从此归入黑手帮旗下。肖信阳勇猛无伦奋力向前不惜牺牲的表现让帮众们十分信服,那老江在向卫大华禀报战绩之时,特别提到了肖信阳的突出的英勇。卫大华乃当众赞扬了肖信阳。
这天卫大华将肖信阳叫来,道:“兄弟,你入帮以来,屡立功劳。教主也听闻了你的事,颇是赞赏。好好干,前途无量。”
肖信阳拱手施礼,道:“也多谢卫大哥的栽培。”卫大华点点头,沉声道:“如今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完成。”肖信阳挺胸朗声道:“刀山火海,卫大哥一句话,我无不从命。”
卫大华道:“倒也并非刀山火海。是这样。黑手帮势力正拟向山西扩展。山西有一个霍氏家族,其主名叫霍元。此人是晋商之首,富甲天下。这个霍氏家族名头很大,势力也强。我拟派赵飞和你一同前去山西,将这个霍家端了下来。若能迫霍元入了黑手帮,便是你大功一件。我已同赵飞说了此事。他昨天到了山西。只等你前去相会合。”
肖信阳一听就明白了。黑手帮着意聚敛财富,不择手段。这霍元如此豪富,自然不能放过。将霍元拉下水,那此人的财富便可供帮主任意支配了。那赵飞心黑手狠,不知道会用怎样恶毒的手段?他在一边也可视时机照应。上次黑手帮攻施加来金矿,便是他向施加来送秘信,要他莫以鸡蛋碰石头,避开为妙,日后再图复仇。施加来思之再三,知他所言非虚,只得携着家眷离开四川,远走他乡。
他断然道:“请大哥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晋商在中国历史上是有名气的,与徽商并列,都以财富宏大而著称。霍氏家族在山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是富比石崇、陶朱。这霍元可称得是一个儒商,为人谦恭有礼,怜贫恤贱,善良厚道。对慈善之业尤为上心,捐出巨款来修办学堂,兴办水利及各项富民之设施。所以老百姓提起这个霍元,无不是交口称赞。霍元行事又低调,不喜张扬,又无其他野心,只求作一个富家翁便足矣。所以朝廷对他也颇是放心。
霍府位于太原城内西郊。肖信阳赶来一瞧,果然是好一座府第,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两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他递上一封信,一个家人接了,进去禀报。那信是当地知府所写,要霍元好好招待来客。谅霍府不可不给官府一个面子。那知府自然是用钱买通了。
那家人好一会才出来,道:“我家主人请先生进府用茶。”肖信阳进得府来,果然好景象。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大书两字“霍府”。往前走,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连绵不绝。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假山上怪石峥嵘轩峻,池塘中清水涟渏荡漾。绿荷沾露,鸭鹅凫水。曲径通幽,来回萦迂。竹影参差,苔痕新鲜。玉石镶砌为路,珊瑚结连作栏。红檐碧瓦,粉墙朱户。周围有河流如练,环府而流。风拂垂柳袅袅,阳光闪耀、波光鳞鳞。兽门铜环,狰狞凶恶。大石狮子,威猛雄壮。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秀树挺拔,梧桐傲立。百鸟飞翔,啼鸣婉转。前面露出一溜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时见佳人楼台梳妆,花下弄影,草丛游戏,追花扑蝶,巧笑嫣然。又见名媛于西楼凝伫,夕阳西下,残蝉噪晚,消魂无语。真珠帘卷玉楼,满飘香麝芝兰。
肖信阳暗暗赞叹一回。心道:“名不虚传。真是大户人家。”他被领到一间抱厦的客厅内,刚坐定,即有仆人奉上一碗香茗。一饮一下,满口生津,香味扑鼻,沁人心脾。他于茶道也甚有研究,知道这是罕见的凤毛尖。此茶只产于暹罗国,只上贡朝廷,民间并不曾流用。名贵之极。这霍府却以之待客,足见盛情,亦见其豪门气慨,不同凡响。
他看一看这厅内陈设,也是玉泽生辉,风雅高致,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一个景泰兰瓷瓶内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王羲之笔墨。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几个丫鬟童子垂手而立,娴静素雅。
约摸坐了一刻功夫,只见一处软帘打起,一个童子道:“先生,我家主人来了。”肖信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他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系着碧玉红鞓带,脚下一双高统黑亮鹿皮尖头油靴。白净面孔,有如汉玉。双目如杏,晶莹发亮。颔下两绺长须,越显得风姿清雅,儒秀不俗。
肖信阳起身道:“在下杨信,见过阁下。阁下便是霍府之主霍元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不凡。”
那男子客气礼貌,拱手施礼,微笑道:“在下正是霍元。杨先生光临蔽府,不胜荣幸。”两人聊了一会,一个童子上来道:“主人,有一个乞丐前来讨饭。给他钱时,他却不要,只说要见您。”霍元道:“我还有客,无暇相见。给他一百两银子。给他安排个活干。得空我再去瞧他。”童子答应着去了。肖信阳暗暗点头。道:“霍先生果是怜贫恤贱,扶危济弱、匡困救难的侠义之人。杨某佩服。”
霍元淡淡道:“霍某也是贫苦人家出身,深知百姓疾苦。这些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便把出来多做些好事。也算不得什么。”
霍元起身道:“我已命厨房备下饭菜。请杨先生去用饭食。”肖信阳也不推辞。那饭菜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玉液琼浆,鹅掌鸭信,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藕粉桂糖糕,松穰鹅油卷,建莲红枣儿汤等。用完饭菜,肖信阳告辞出府。他已打听确实,知这霍元并非为富不仁之辈。如今亲自造访,又得此厚待,心中甚感其意,便欲助其一臂之力。
赵飞走过来,冷冷道:“杨兄弟,去霍府一探,可有什么收获?”
肖信阳道:“一时还摸不到什么底儿。”赵飞狠狠地道:“这霍家富豪一方,这次非将其拉下水为我帮所用不可。我已布置好,请他出来赴宴。只是宴无好宴,只待他前来,就用刀子逼他就范。”
肖信阳道:“只怕不妥。我们还是莫要动武。那霍家颇养了些家将武士。动起手,我们怕讨不了好去。”
赵飞手一挥,冷然道:“我们自然不会跟他硬碰硬。而是智取。你难道还不明白?只将他诱出来,在酒桌了擒之。他纵有千变万化,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到时候还怕他不乖乖听我们的?”
肖信阳知道赵飞阴谋重重,诡计多端,不由暗暗为霍元担忧。赵飞道:“我已在聚仙居大酒楼订下一桌宴,埋伏下人手。只待酒过三巡,便一齐动手。只是一定要将霍元诱来才好对付。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肖信阳苦笑道:“今日我去霍府造访,霍元对我是爱理不理,不置一词。生疏之极,我去请他,他哪里肯答应?”
赵飞并不起疑。阴笑道:“都说你谋略多端,怎的竟是个死脑筋?你就不会想点计策?比如美人计。你找一个美女去约霍元,还怕他不上钩?”他以为肖信阳真的作难,心生轻蔑。
肖信阳只得道:“好,我就试一试。”
次日,肖信阳去妓院找了个妓女,让她给霍元发去一封短信,约出相见。自然那信一去,如同泥入大海般,再无消息。肖信阳乃是欲堵赵飞之口,只得作一作样子。他若是真要去诱出霍元,自不会用如此拙劣之法。他向赵飞禀诉苦:“那霍元不被引诱,美女计行不通。”
赵飞以为肖信阳无能,也不发怒,道:“好,只好本公子亲自出马了。必让霍元上钩无疑。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肖信阳思之再三,决心给霍元示警。他再次造访霍府。霍元却已离府,去向不明。赵飞也不知霍元去了何处。四处打听之下,才知霍元在一帮家将护卫下去了山东跟巨商沈百万谈生意。赵飞便欲在道上突袭。却扑了个空。一想,如果弄出的动静过大,让官府插手进来,不好善罢,只得暂时隐忍,等待时机。
半月之后,霍元回到府中。赵飞得报,便同肖信阳商量,潜入府中去擒拿霍元。肖信阳摇头道:“霍府戒备森严,家将个个武功高强。只怕不但得不了手,反而要落入网中,送了性命,还望小心。”赵飞却不畏缩,断然道:“任务尚未完成,岂可畏惧?就这么决定了。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去。”肖信阳本待去霍府报警,可赵飞却将他留下商议方案。他只得罢了。
看看暮色降临,是一个夜黑风高之夜,赵飞得意道:“今晚必叫霍元落入我们手中。”两人一身黑衣,脸上蒙了黑巾,身子一纵,越上墙头,潜入霍府。在夜幕的掩护下,在府内俯着身子悄然而行。府内家将甚多,提着灯笼巡视检查。赵飞等一个家丁落了单,将其擒住,用刀搁在家丁脖子上,低声喝道:“你们主人在何处?”那家丁吓得直抖,少不得说出来。赵飞命他带路。在黑影参差、月色斑驳的曲径幽道上行了一时,前面是一个精致优雅的院子。里面一幢楼台,高有四层,里面灯烛辉煌。第三层楼上隐隐在一个身影在走动。院子中有几名家将提刀拿枪,四处戒备。
赵飞手中扣着飞镖,只待发出,将这几人结果性命。他的飞镖绝技得自高人所传,例无虚发,一击致命,厉害之极。肖信阳曾亲眼见他百步之外同时击中五人,那五人无一不是被扎在要害,哼也不哼一声就死了。他对付院内这四名家将,当有把握。
肖信阳心中焦急,倘若这几人被打死,霍元定然被赵飞所拿。情急之下,他鼻子一痒,灵机一动,假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伸手去掩住嘴,可声音已然传出。赵飞大怒,道:“快走。”拔脚就向外越去。早有家将发出火箭示警,叫道:“抓刺客。”登时无数灯笼火把打出,一帮汉子提刀呐喊着上前搜捕。
肖信阳和赵飞连伤数人,一个红面汉子掌风虎虎,将两人拦住。肖信阳连施绝招,亦无法将其逼退,知道遇上了劲敌。这霍府果然是藏龙卧虎。赵飞的武功不及肖信阳,更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想要发出飞镖伤人,却哪腾得开手去?肖信阳同那红面汉子过了数招,不想恋战,抽身要走。红面汉子将他逼住不肯稍放。两人在场中翻滚恶斗,真气激荡,余众都退到远处观战。只见两条黑影在场中纵跃如飞,有如鬼影一般,轻忽缥缈。
这时赵飞被几个家将围攻,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这力。肖信阳想,如果此人被擒,他在黑手帮中少一劲敌,自然甚妙。只是如此一来,行动惨败,帮主自然失望,若是从此对他不再信任,他的秘密使命该当如何完成?岂非前功尽弃?不可因小失大。想至此,肖信阳再不犹豫,掌法展开,汹涌澎湃,如同怒涛卷荡,向红面汉子击去。这是他苦练多年的救命绝抬,端的厉害。此时一经使出,果然气势逼人。红面汉子气息一滞,禁受不住,连退两步。肖信阳再发出一把钢针,向其余逼上的家将射去。趁势脱身,向赵飞奔去。掌影飘忽,将围攻赵飞的几名家将尽皆拦下,喝道:“你快走,这些人我来对付。”赵飞脱得身来,纵身一跃,上了高墙,隐入黑暗之中。
家将们见赵飞轻功厉害,追之不及,便都来围攻肖信阳。肖信阳武功得自异人传授,遇强便强,此时潜力激发,非同小可。雄浑猛恶的掌力施开,将众人迫退,同时手中钢针连发,银光闪闪,不断有家将中针惨叫。众人心中一寒,不敢上前。肖信阳身子一拧,跃上高墙,向远处奔去。后面虽有人追赶喝骂,却赶之不上。
回到住处,赵飞身上是青一块肿一块,伤痕满身,垂头丧气。见肖信阳回来,暴跳如雷,骂道:“你这个混蛋,怎的如此不济事?在那个关键时掉了链子,全功尽弃。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肖信阳歉然道:“都怪我,没能忍住。昨天受了凉,致有此事,实是该死。请头人惩罚。”
赵飞冷笑道:“若非念你甘愿断后,算救了我一回,我必不饶你。现在该如何?任务完不成,还有何面目回去见帮主?”肖信阳默然。赵飞思索一阵,道:“也无须着急。我总会想到主意,让霍元乖乖听我的话。”
赵飞一打听,知道霍元有一个义子,名叫霍玉风。因为霍元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子嗣,便去孤儿院领养了男孩当儿子。可这霍玉风实在太过不堪,天天吃喝玩乐,一味高乐不了,把一个霍府差点翻了过来。霍元开始还只忍着,因为霍玉风对他这个爹还是恭恭敬敬,显得很孝顺,张口闭口叫“爹”。霍元养他十几年,不忍心一朝弃之。但后来仆人们拉着几个被霍玉风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女仆,来告霍玉风的状,称此人不走,他们便集体离开。霍元见养子如此下作,下定决心将他赶出府门。霍玉风在外面四处晃荡,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什么坏事都占全了。没钱时便一脸可怜相地跪在霍府前。霍元念及毕竟曾父子一场,虽然断绝关系,也难完全割舍,少不得每回给他些银子。霍元给他许多银钱,前后不下万两,可他有多少钱花多少钱,兜里总揣着几百两银子,一味玩乐,不务正业。花街柳巷乱窜,到处惹事,如此逍遥浪荡,不多时就结上一屁股债,便叫霍元去帮他还。虽然霍元几度重金帮扶他,他也是照旧浪荡,霍元见扶他不起,渐觉烦恼腻味,便决定不再管他,任其胡为。霍玉风一离开钱财支撑,自然狼狈之极。如今落魄受难,只得在一家赌场当伙计混日子。赵飞打听得此情况,喜上眉梢,便去赌场找到霍玉风。
赌场内乌烟瘴气,噪声震天。摩肩接踵,气味难闻。赵飞皱着眉头,问一个伙计:“霍玉风在哪?”那伙计指着一个青衣少年道:“那就是。”赵飞一看,那霍玉风长得也还清俊,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只是一脸无赖之气,正在那里跟几个赌徒争吵,骂声不断。一言不合,双方挥拳相向。霍玉风寡不敌众,被压在下面痛打。
赵飞面露鄙夷,上前将赌徒赶跑,将霍玉风拉到一家酒楼,叫了一桌酒菜。霍玉风正饿得厉害,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吃大嚼。赵飞待他吃毕,问道:“还要不要再叫一些?”霍玉风眉开眼笑,道:“不错,你是个好人。再吃你的怎么好意思?还是不叫了吧?只是如果再来一盘鱼翅和炸鸡腿,我就约略可以吃饱。只是让你破费,不大好。”赵飞响指一打,唤来店小二,道:“上好鱼翅和炸鸡腿,各来一大盘。”
霍玉风终于吃饱喝足。拍拍肚皮,赞道:“好家伙,吃得爽了。多谢。我走了。”转身就要下楼。赵飞脸色一沉,一把拦住,道:“等下。你就这样走么?以后可就没得吃了。你若是听我话,想吃什么没有?”霍玉风摇头道:“瞧你说的,难道你以后还会那么傻要买东西我吃?我才不信呢。我有一个干爹,小时候我们感情可好了。他富得流油,可还是把我扔在一边不管我了。”
赵飞道:“我岂能骗你?这绽银子你先拿去花。”他扔了十两银子给霍玉风。霍玉风面露不满之色,道:“就这么点?”他伸手找霍元要钱要惯了,每回不见千儿八百的不肯干休,对区区十两银子自然不放在心上。赵飞倒未料到他胃口如此之大,只得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道:“这总可以了吧?”
霍玉风撇撇嘴,仍是不足之色。赵飞心中暗骂,又扔出一张。霍玉风方才满意,笑道:“你人不错,够大方。我霍玉风最够哥们义气,你有何事,尽管说。我必能帮你办到。”
赵飞轻蔑地道:“听说你过去跟霍元很亲。我看不见得吧。你这么个淫贱材儿,怎会跟霍元那等豪富之人作儿子?一定是误传。”
霍玉风怒道:“你莫狗眼看人低。我跟霍元是十几年的父子交情。”
赵飞道:“既是父子,那霍元怎的却如此对你?真是可恨。我真替你抱不平呀。”霍玉风黯然道:“也怪我,不争气。他也不是没帮过我。可给我多少银子也不够我花的,他就不管我了。我恨他,也恨我自已哩。”双手抚头,显得甚是痛苦。
赵飞微笑道:“这么吧。你去请霍元出来,只说你想跟他喝一回,叙叙旧情。那酒钱就包在我身上。我见你可怜,就出手帮帮你。”
霍玉风喜道:“真的吗?那敢情好。”又蔫然道:“只是他忙得很,我也不一定请定动他。”赵飞不耐道:“瞧瞧你这个窝囊样,一个人活到你这种地步,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你不是说他是你多年的父子吗?怎么连一顿酒也请他不动?我真是替你害臊。”
霍玉风被激,心中不平,腾地起身,向外就走,道:“没的说,我这就去请他。他敢不来,我就不跟他干休。”
赵飞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便在酒楼里面详加布置,买通了大厨,在酒菜中放上一味迷药,人吃了四肢无力,只有听任别人摆布。
霍玉风气赌赌地来寻霍元。霍元冷冷道:“你来作甚?”霍玉风往地上一跪,悲声道:“爹,孩儿想念您老人家,来瞧瞧你,也不行么?”
霍元板着脸道:“你这么不争气,到处惹事生非,浪荡胡为。我怎能有你这种儿子?我们原本就非亲生,我见你不堪,自可不必再管你。你不用跪我,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霍玉风哭丧着脸只是磕头,泣道:“爹,我知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改。作您的乖儿子。”
霍元摇了摇头,道:“你扪着心口想一想,我给过你多少机会?你没一次珍惜的。我是彻底被你失望透了,你再也不要来找我。”
霍玉风道:“爹,在孩儿心中,您永远是我最亲最近的爹。”他最会甜言蜜语,否则也不能十几年骗得霍元认他当儿子。
霍元心中一软,道:“我最后给你一点钱,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道:“这些银子。你省着点花。再没时,可别来找我。”
霍玉风收了银票,道:“爹,我在醉仙居摆了一桌酒席,求您前去赏光。”霍元道:“这是作甚?我没有时间。”霍玉风道:“孩儿一直只受爹地恩惠,心中感激无比,这回终于凭自已的努力挣了几十两银子,立时便想到摆桌酒席孝敬爹。求爹爹光临。”
霍元心道:“这小子虽然差劲,但孝心倒有几分。”口气软了下来,道:“你的心意我领了。那酒席是不去吃的。家里都有大厨,想吃什么酒宴吃不到?这么吧,待会你留下,我命厨子作一顿大餐,让你吃饱喝足。总行了吧?”
霍玉风摇头,满口甜言蜜语,道:“爹,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家里吃,那怎能算是孩儿孝敬您?那岂不还是孩儿在领您的恩?不行,无论如何,我要用自已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请爹大吃一顿,略表孩儿的孝心。孩儿见爹爹吃得高兴,这辛苦便没有白费。只要爹爹开心,孩儿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孩儿只恨无法一直跟在爹爹身边勤于侍候。天天想您,却无缘得见。”
霍元听多了他的好话,以往每回原谅他,他又再犯。霍元伤透了心,再不肯相信他的话。对这个养子早已绝望,并未指望他会改邪归正,但千穿万穿,好话不穿。他见此子孝心可鉴,也不禁动容,道:“你既然如此有心,我记住便是。只是我没时间,下次再说吧。”转身便向后走。霍玉风悲声道:“我明白,爹爹就是不肯原谅我。我活着还有何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他从怀里一掏,摸到一把匕首和一根绳子,待要拿匕首,又怕别人相救不及,假事作真,他岂非真要丧命?不如拿绳子满一出上吊好戏,也能得逞。他这回一定要将霍元请到醉仙居,让那个尖脸男子瞧瞧他的能耐,看还是不是瞧瘪了他?
霍元见他拿着绳子一搭,就要上吊,皱眉道:“你莫要胡来。”霍玉风哭道:“孩儿不孝,让爹爹伤心,活着还有何意义?不如一死了之,以尽孝心,死亦无憾。”将脖子套在绳索中,双脚吊起,真是上吊了。不一刻舌头就夸张地伸出老长,双目突出,喉咙咕咕作响。
霍元毕竟跟他父子一场,岂能眼看着他自尽?少不得上前将他解下,责道:“你这是何意?一定要为难于我吗?我哪点对你不起?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霍玉香装作半晌才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道:“爹,您就让孩儿死了吧。孩儿作鬼,也要好好孝敬您。”
霍元心肠一软,道:“你倒底想要怎样?”霍玉风道:“只求爹爹去赴宴。见到您吃我请的饭菜,我才算进了孝心。”霍元无可奈何,道:“走吧。”霍玉风大喜,腾地站起身来,拉着霍元就向外走。几个亲信家将自然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不敢大意。
两人走至醉仙居,上得楼来,酒宴早已摆好。琳琅满目,奇珍异肴,佳果美馔,琼浆玉液,色香俱全。霍元只得坐了,霍玉风满斟一杯酒,道:“爹,孩儿敬您一杯。”霍元刚要喝,一个家将拦道:“主人,只怕酒中有问题,小心为妙。”霍玉风着恼,一巴掌打在那家将脸上,骂道:“混帐王八蛋,哪有作儿子的要毒死父亲之理?亏你想得出。”他一口将酒饮干。
霍元犹豫不决,若是喝吧,若酒真有毒,可就完了。若不喝,这个养子必定不依,不知道又要玩出什么花样。他端着酒杯彷徨不决。霍玉风心中有气,一把将他的酒杯抢过,张口饮尽,流泪道:“爹,您还是不肯相信我。孩儿真是改邪归正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霍元心只得饮了几杯。吃了几口菜。忽然从酒楼后钻出一些人来,将他们围住。几个家将见状大惊,拔刀剑喝道:“什么人?”
出来的人正是赵飞。他领着一些黑手帮好手已将酒楼包围。肖信阳得知此事,想要去通知霍元,可已经不及,眼瞧着霍元进入酒楼,黯然摇头。
霍元见势不妙,就要起身。他也颇会些武功,此时一提内气,丹田内空荡荡的,一丝真气也无。身子竟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他又惊又怒,知道中了暗算,戟指霍玉风骂道:“你个混帐逆子,竟然下毒害我。”
霍玉风也慌了,急道:“不关我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想站起身,浑身也是酸软无力,哪里能动弹一下?
赵飞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手一挥,几柄钢镖闪电般飞出。几名家将武功殊为不弱,却也挡不住这飞镖之威,两人被打成重伤,倒在地上。另两人勉力将镖打飞,拔剑向赵飞杀去。赵飞身后早出来十几条汉子,将两人围住猛杀。这些汉子皆是好手,两人以寡敌众,自是险象环生。不一刻就被砍断手,在地上挣扎惨呼。
赵飞走到霍元面前,阴笑道:“霍先生,赵某这厢有礼了。”假惺惺地行了一个礼。霍元冷笑道:“姓赵的,这是何意?要绑架么?须知国有国法,你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行凶,不怕杀头么?天网恢恢,疏儿不漏,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