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歌h
清晨寂静的公园,除了鸟雀欢歌,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蝉鸣,它们好像不会用嗓的歌者,叫得声嘶力竭,单调乏味,“苦哇苦哇”“烦啊烦啊”“热啦热啦”?没人听得懂蝉的心事。
路边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女人,我已是第N次看到,她同一个姿式坐在这里。估摸六七十岁?短发短衫短裤拖鞋,葫芦样松垮的身材,脚边放一只布袋子。如果只见一次,你会以为她就是位马大嫂,正在歇歇脚。她抽着烟,目光迷离,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车来人往毫无知觉。等我运动完回返,她还是坐在那里抽着烟,想着心事,反倒令人产生幻觉,我是否来过?
晚饭后出来散步,那个女人还是那身打扮那只袋子,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抽着烟,眼睛定定地盯着某处,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又恍惚,百来米的路,难道她走了整整一天?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一位年纪相仿的妇女坐在十字街头的石墩上,正大放悲声,嘴里念念有词。“你怎么了?迷路了么?”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我家就在附近,”她揩揩眼泪鼻涕,“我在这儿坐会儿。在家里太难受了,不敢哭。呜呜呜......”
走过一家银行的门前。一位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正站在马路边。从他身前经过时,他突然冲我弯腰鞠了个90度的躬。我被吓一跳,边往前走,边回瞄一眼,结果发现,他在向每个经过身边的人鞠躬。
而迎面大步流星走来的一位中年男人,雄赳赳地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他昂首挺胸,迈着正步,好似一位训练有素的军人。
广场边一辆残疾人电动小三轮搭起点歌台,男男女女们正在台前唱的唱、听的听。歌台的后边,坐着一位看似七旬的老人,光着古铜色上身,穿着短裤拖鞋,手腕上不知缠着白色的毛巾还是绷带。最惹眼的是他一头长及腰部的灰白头发,扎起马尾。几只脏兮兮的狗围拢在他身边。
在另一处歌场,那位穿工装的中年男子,依然忘我地用手为每一位歌者打着精准的节拍,完全是一付在音乐大厅指挥的范儿。
而那位穿着短裤和运动鞋的精瘦老头,从一个圈子蹦跶到另一个圈子,正混在一堆跳鬼步舞的年青人里,手脚不协调地一抽一抽,僵直、生硬的动作有点像中风留下的后遗症,几根稀疏的白发跟着节奏在翻飞跳跃,他微微颔首,眼睛从架在鼻梁的老花镜上方盯着年青人的动作。他突然一扭头,一束灯光扫射在他脸上,我惊住了:左眼球又大又圆,闪着蓝光,却一动不动。
草坪另一端清静、幽暗。可刚刚靠近,朦胧的夜色似被女人尖锐的嚎叫撕破。女人叉腰站着、男人坐在草地上,俩人正用方言发生激烈的争吵,空气里充满火药味。女人似乎端的是机关qiang,男人手里举的是盾牌。男人边骂边走开,女人一路追上去,边骂边拉扯男人胳膊,男人反手一巴掌,俩人撕扯、扭打在一起,夜色朦胧了他们的身影,分不清哪个是男人哪个是女人。
“你怎么了?不去跳了?”王兄突然用扇子拍打我胳膊,把正发呆的我吓一跳,“怎么没精神,病人一样?”
“我可能真是病了呢,眼睛里看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这世界怎么了?”
我游走于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间,远远地观望,他们好像属于另一个我所不知、也无法靠近的世界,不知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可是,我知道我自己么?我又真的了解我熟悉的那些人么?
广场上人潮涌动,人们放声歌、尽情舞,在一付付面具背后,在深浓的夜色下,隐藏的又是什么?
夜已深,我挽着王兄的手臂回家去,不忘敲打他:“你以后对我讲话不要凶,我们也不要吵架,我会害怕呢,晚上不敢合眼睡哦。当老婆的最近都很受刺激呢,聪明的男人,最好学乖点,安抚安抚枕边人那颗受了惊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