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源,一个遍布客家人的城市。而我是来自异乡的客家人,我不感觉这里陌生,因为我们的语言相似,老房子也相似。
我时常站在阳台,远眺窗外的风景,却未曾走近。直到今年9月份,坐车去往土建11标进行财务专项检查的时候,经过一条乡村小道,看到零星几所熟悉的客家老房子。其中,有一所老房子让我记忆很深,它坐落在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中间,白墙黑瓦,与大自然的绿相互映衬。房子前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堆着一堆堆已经劈好了的柴,见此我不由想起了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的那句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家,也曾有过那么一所老房子,只是如今它已不在了。它曾驻立在半山腰,被门前的一排小矮树、左边的一大片竹林和屋后的李子树包围着,宛如世外桃源。站在阁楼处,可以俯瞰邻里错落有致的房子,还有,那一大片稻田、稻田旁边的河流,以及河流对岸的村落。
关于老屋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变得模糊了,只剩下些碎片式的记忆——黑瓦、土黄色的外墙、长了青苔的阶沿、睡在门槛前的老黄狗、坐在正堂抽烟的阿公、在过道奔跑的我……
老屋的左门和右门,由一条过道连着,很长很长,像一条时光隧道。阳光透过木窗,留下的阴影,斑驳地落在过道里。仿佛昨日还在过道里嬉笑奔跑的我,在那走了一遭后,就长大成人了。
后来,老屋拆了,养了18年的老黄狗走了。
再后来,阿公也走了。
淹没在时代潮流的老屋,也已经无力挣扎了,像个垂暮的老人,颤颤巍巍,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不语。
老屋没有落地窗,没有明亮亮的地板,没有绚丽的天花板,如此不合时宜,终将逃不了被淘汰的命运。老屋拆的时候,我还小,看着挖掘机的刨砸落在墙上的时候,心里好像失去了些什么,感觉屋子拆了,家也就没有了。后来家里新建了一所房子,很大很宽敞,但却也小得装不下我对老屋的记忆。
我想,如果,将来的房子都千篇一律,那么,那被淘汰的老屋,是否在现今应视若珍宝?因为它也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带着时光的印记。
喜欢凤凰古城的人,或许会忘不了在沱江泛舟时,看到的那一排排吊脚楼。如若凤凰古城少了沱江江畔上的吊脚楼,它可能就变得不完美了。喜欢婺源的人,可能也不会忘记在油菜花盛开时,被云雾缭绕的白墙黑瓦,忘不了那徽派的老房子,忘不了金秋时节时,站在那徽派老房子上俯瞰婺源晒秋的美景。同样,乌镇,周庄,平遥古城等等,都离不开属于它们独有的老房子。老房子,它见证着关于这个家族,甚至这个民族的历史,并在多年以后,静静地向后人诉说着属于那个时代的故事。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老房子,那一代的房子在消逝,这一代的房子在新建,彼此起伏。能经得住时光考验的,能留下来的,都弥足珍贵。
不能留下来的,消逝了的,它们如一位位老人,岁月流转,已经经不起再多了。我家的老房子,没有留下来。
但,如果我家的老房子还在,是不是多年以后,也会成为供后人观赏的老房子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