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他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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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念他归

by稻壳穗穗

        刚恋爱的时候,总是想自己爱的那个人就在身边,在一个适合耳鬓厮磨,适合肌肤相亲的地方。后来分别次数多了,就学得乖巧起来,与其每天翘首以盼、望穿秋水,不如勿念他归、自娱自乐。反正,念了也是白念,爱你的,总会回来,不爱你的,拽也拽不住。

        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百般体贴。时不时握起你的右手,认真捂一会儿,轻轻摩挲上面的纹路,挑明显的掌痕用食指一一数过去,最后还会吻大拇指上那个陈年旧疤。嘴里念叨:“不是用了云南白药吗?怎么还在呢?”你听着这些柔情蜜语,心里却装着明日分别,很难受,睡不着,又不想醒。躺一会儿,身旁这人还会摸来摸去大半夜,自言自语:“腰细了,手腕细了,指节更长了……个子又长高了?”

        这些话够没头没脑了,可你竟然还有几分舍不得,竟然想:干脆时间就在这停住吧。你总害怕,害怕时空这个致命凶狠的猎手,会将他的温情杀得片甲不留。最后留给你的,只有一地狼藉和无从挽回的分手。

        但也许,等你这样子过久了,就会有另外的发现:原来他的离开也可以看得如此轻巧。好比你和另一个人结婚了,你吩咐他到邻村去打酒。这是很简单的事,可他性野好玩,见了湖光山色要驻足欣赏,逢了无关路人要留步攀谈。人不聪明,碰上几个流氓混混干一架,还把酒洒了半瓶,头天晚上当然赶不回家。

        你在家里边儿,继续着往日时光。唯一不同,一个人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两杯竹叶青,看了两场NBA,还下楼去和牌友打了两圈麻将。相处久了,乍然没了他,最后肯定会孤枕难眠。第二天拉开门,他就对你憨笑,会骂他?会的。会抱怨?会的。他嬉皮笑脸进厨房,把另半瓶酒也弄倒了,会生气?会的。可他还饿着肚子,怎么办呢?你又下厨,想大爷今天心情好,就着剩下那一口酒做碗秋刀鱼面,有意无意把鱼眼睛挑给他。

        并不是你有多宽宏大量,和你走得近的人都知道,你是最小器不过的。但那一天,没了他,就不用守着他,就不用实实在在地疼他爱他,你固然担惊受怕,可你只用想着他就好。你还有机会和邻居一起下棋,有机会享受孤独的滋味,有机会一个人对付噩梦来临。他不在,你并不潦倒落魄,坦坦荡荡的,你就经历着另一种生活。

        也许,在你和爱人分别的时间里,他并没有你想象中辉煌光鲜,反而一事无成、空有疲惫。也许最后他回来了,或者你们有缘偶遇,你突然发现,他也不过就多走几步路,多过几座桥,多看几朵云,没啥值得吹嘘的牛逼事。如果你够幸运,他爱的,就还是你这个不当年纪的人。想开点吧,不对,应该是过得随便一点,很多事,太较真反而没意思。既然没有许下“结发为夫妻,黄泉共为友”的白头之约,就不去作那“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矫情之态。粗暴一点理解就是:结婚都能离,谈个恋爱黄了多正常。

        深情,不因露骨而多,不因克制而少,岁月可渡,惊鸿不老。

        虽说勿念他归,但其实你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或多或少,心上心下,坐立难安。这时候,只希望,你等候的那个人真是共你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真是没了你,万丈红尘,纵有千种风情,也无人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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