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拖着略有些疲乏的身体,踽踽独行在这小城的滨江路。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一个人的行走。戴上耳机,听着喜欢的音乐,独自行走在这小城的大街小巷,滨江河畔,沉静在人间世俗烟火与自然静谧万物之间,仿佛一个人在入世与出世间穿梭川流。
年轻的时候,害怕独处,害怕孤独。总是渴望热闹与喧嚣,羡慕别人招朋引伴,迎来送往,觥筹交错的生活。可是越往后走,才懂得孤独才是生命的礼物,才是作为一个人生活的唯一、真正的存在状态。
现在的我,于是更喜欢独处,也深知独处的妙处。你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也可以什么都去想,这一刻你的身心都是自由的。你会感觉自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活在一个辽阔的空间里。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越来越喜欢一个人行走的理由吧。
照例戴上耳机,走过日日路过的滨江路,在一树又一树的海棠花,桃花,梨花中穿插而过;跟一株又一株的高大的银杏,吐绿的杨柳,常青的灌木,葱茏的植被相遇而去;与一个又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擦肩而逝。
相遇总是美好的,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人或景。
夕阳西斜,春风拂面,微寒微凉。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可滨江路下河畔的芦苇还未回春,没有蒹葭苍苍的葱郁之色,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竟也泛起金黄的光泽,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倒也让人遐想那蒹葭深处,可否也住着位伊人,待我溯水而上,与之相遇?
日日东逝的嘉陵江水,依旧默默地流过这片河岸,流过这座城,只是今日的河中倒影增添了更多的高楼,更多的霓虹,更多的喧嚣与繁华的图景。清澈的河水微微泛着波光,成群的悠闲的野鸭还在河中觅食,嬉游。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好个自由的鸭儿,与自然如此亲近。
极目而视,游目骋怀,逍遥自在,自在逍遥。
兀兀地目光所及之处,在满是金黄蒹葭丛林的河岸,我看见一颗正吐露着半黄半绿新芽的树,独自地生长在河岸边。在满是低矮的枯黄的芦苇丛中,那抹新绿竟如此耀眼。
它为什么会独自长在那里?它在那里是怎样生存下来,饱受日日河风的吹打,经受年年洪流的洗礼?我无从知道答案,但我知道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的它正以树的姿态与我相遇,以树的姿态傲立在或许曾无数次想要毁灭它的河流旁边。
这是一颗孤独的树,遇见的刹那,我在心底对自己说。
在这人工打理的滨江花园里,不乏有它的同类,一株一株被整齐的排列,修剪,施肥,施药,打理得茁壮葱笼,它们无需担忧那河风的吹打,洪流的洗礼,它们无需忍受孤独与寂寞,它们生活在一起,结伴同行。
而那颗独自生长在河岸的树,或许是被某只小鸟无意叼落的果实正好掉在那里,或许是被大风刮断的树枝正好刮到那里,抑或是某个调皮的孩子折断的树枝随意丢弃在那里……刚好它就在那里落地生根发芽,既使没有那些生长在滨江花园里同类优裕的生长条件,但这并不妨碍它要以树的姿态活着,纵然孤寂寞然,纵然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但它依然活着,活成一颗树的姿态,伟岸,独立。
哪怕从没有人驻足欣赏过它活着的姿态,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日日流过的嘉陵江水知道,那清澈的河水不正倒影着它屹立的身姿吗?至少苍苍蒹葭知道,这里没有伊人却有一颗树的存在,它们不也曾在河风吹拂下浅吟低唱吗?
至少在这个不知名的某个傍晚,一位一样享受孤独的女子与一颗孤独的树正好相遇,彼此欣赏,彼此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