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村子北边有一条小河，过了一个小独木桥，就是西爷爷那片诱人的西瓜地了。

他种西瓜的时候，我去薅猪草，路过那儿的地边就知道。

想吃他种的西瓜的念头，从此在心里生根发芽。

当他种的西瓜有拳头那么大的时候，我就垂涎欲滴。

白天从西瓜地头经过，心里想着，啥时候能吃到西爷爷的西瓜呢？

那一片地，绿油油的，一个个小西瓜，在地里排着队，像是待检阅的士兵。

村里的人说，西爷爷是当过兵的人，他的瓜，就是他的兵，一陇儿陇儿西瓜，一排排列队，非常整齐。

看的我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流到了我的肚子上，又滴到脚丫子上。

我的脚天一暖和，就不穿鞋了，不到天冷不穿鞋。

娘说，这样的话，一年至少可以省两双鞋子。

脚整天挨着土地，吸收土里的凉气，少生病。

也真是，从我记事儿起，除了冷天穿鞋，其他时间都是光脚丫子。

说白了，就是穷。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年四季都穿鞋。

你还别说，我不穿鞋，一年四季都不发烧不感冒，从来不生病。住隔壁的西奶奶说我结实，病了灾了，找不着我。

娘笑笑说，有啥办法？穷人的孩子争气，穷，再生病，再无缘无故的花钱，日子都没法过了，都没有穷人喝的汤儿了。

我的口水流下来，流到肚子上，看着很难看。我下定决心，等西爷爷的瓜开园了，我一定弄到嘴里吃。

他常年种瓜，只有到了西瓜罢园的时候，西奶奶才拿给爹娘几个瓜蛋子。娘用塑料单包起来，放几天才能吃。

因为，里面不是红壤，还不熟，放几天变成红壤了，才有那么一点儿甜味。

今年，我一定弄一个大一点儿的，长熟的大西瓜吃，听说那样的瓜，最甜。

晚上，我合上眼，迷迷糊糊的、就去了西爷爷的西瓜地里。

那西瓜，个头太大了！我搬搬这个，搬不动，搬搬那个搬不动。

搬不走，咋吃？

我抡起拳头，用力砸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居然没有砸烂一个西瓜。

吃不到西瓜，绝不罢休！

我用头用力砸向一个西瓜，一头就撞烂了。

我笑起来，伸手掰开一块儿，正要往嘴里放，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谁在偷瓜？！拿命来！

我大吃一惊，手里拿起一大块西瓜，撂膤子就跑。

无奈，越想跑快，越跑不快。我着急死了，浑身冒汗，一急一出汗，醒了。

我浑身发困，伸个懒腰，这时发现，我是蜷腿睡觉。

明白了，我说做梦跑不快，原来是蜷腿睡觉了。

奶奶说过，人要是蜷腿睡觉，做梦时候，有人追赶，跑不快。

真的是亲身体验了，下次睡觉一定把腿伸开。

西爷爷的瓜开园了，这是奶奶说的。

西奶奶早早下地去，奶奶问她干啥去，她说今天开园了，早点去帮忙。

这话，被我听到了，我高兴坏了！

西爷的瓜终于开园了，我可以吃到又红又甜的西瓜了。

这几天是不能动手的，因为刚开园，去买的人多。

我去观察了几天，都不敢下手。

我心里掐准了，晌午时候，西爷总是小睡一会儿，这时候，去弄西瓜比较保险。

可不能被他逮住了，逮住了我的屁股就该发烧了。

父亲的巴掌特别用力，打的时候毫不客气，一点儿不留情面。

我尝过它的滋味。并且做错事儿了，爷爷奶奶都不管，任爹的巴掌又响又亮的落到我的小屁股上。

再说，西爷爷的眼睛很大，看上去也是很吓人的。要是被他逮住了，把我捆绑到他瓜棚下面的树上，蚊虫叮咬，那多难受啊。

我踩了好几天的点儿，在哪儿偷最安全，咋偷让老头子看不见，察觉不到是我偷的。

我看过地形了，离东边桥最近的地方偷，偷了之后，一路平坦，南边的河沟比较深，在河坡那儿吃了，然后把瓜皮埋到河坡里，神不知鬼不觉。

咋不让西爷看见和发现，我想了几天。

弯腰，他看见了，一定认定是我。低头也不行，更不能把手伸下去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干啥，我坐在河边，把脚伸进水里，乱踢水。

猛然间，看到踢水的脚，心头一亮，有了！

这个方法，西爷绝对看不到我偷瓜。

只要开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擓着破荆篮儿，天天从西瓜地边走。

在第五天，我下定决心，把东边地头那个个头大的西瓜给摘了。

吃罢晌午饭，我擓上篮子就下地了。

娘说，天热，睡一会儿再薅草吧。

我没说话，直接出门奔向西瓜地。

我大大方方走过独木桥，顺着西瓜地正东走。

我不敢往瓜棚里看西爷是否睡觉。

偷偷瞄了一眼瓜棚，感觉他一定睡了。因为西奶奶说，他午觉必须睡，不睡半天都没精神。

我告诉自己，脚步不快也别慢了，像平常一样。心里还是紧张啊。

我怕西爷突然大声吆喝，我怕他不声不响走过来，我怕他突然挡住我的去路。

我控制着快速跳动的心，走到东边地头早已锁定的目标。

下定决心，用右脚的大拇指和二毛指头，用力夹住瓜秧，一路用劲走。

我从容一点儿，脚用点力气，我听到瓜在身后滚动的声音，心里又担心又美啊！

终于到手了！

走出西瓜地，我又走了一段距离，往河沟里缓缓下去，一到下面，抱起西瓜，心里乐开了花。

我用手捶不烂，用脚跺开。满心满意的红壤的大西瓜啊，香甜可口的大西瓜，我梦寐以求啊！

没想到，瓜开了，里面竟然不是红壤的！

这么大的瓜，难道不熟？

还是西爷今年种了新品种？

管它呢，提心吊胆弄来了，先品尝一下劳动成果再说。

大口一咬，嘴里没有味道！

唉，估计偷住生瓜蛋子了。心里有些丧气。

不中吃，埋了，不能让别人发现。

我挖了一个坑，把西瓜埋了。

今天不能再偷了，改天再说。

今年，吃不到又甜又大的西瓜，绝不罢休！

那两天，我吓的不敢去西瓜地边薅草了。

好几天，没有听见动静了，决定再去遛两天，看准目标再偷。

大的不熟，这次锁定了一个稍微小一点儿的。

第三天，开始行动。

还是在那个地方，只是稍微远了一陇儿西瓜。

大晌午头儿，我又行动了。还和上次一样的偷法儿。不过，这次有了经验，心賍不是那么厉害的跳动了，也不怎么紧张了。

我滚下河坡，迫不及待的跺开西瓜，希望是鲜艳的红壤！

没想到，没想到，又一个白瓤出现在眼前！

真是岂有此理！

真是气死人！

我真是个笨蛋！

心里正在闷闷不乐的时候，听见西爷的声音：

小子，你傻眼了吧？又一个不熟的白瓤，你咋吃？

这声音吓我一跳，我抬起头，怯怯的看着这个没有生气的老头儿。

为啥？

因为人赃俱获，他回家只要一告诉爹，我的屁股稳准发烧。

尽管西爷微笑着说话，但我认为他的笑是假笑，笑的背后更危险。

要知道，我偷了他两个西瓜了。

没想到，他招呼我：

小子，想吃西瓜，咋不跟爷爷说？咋不去瓜棚里？

你小子嫩着里，还不知道瓜的生熟里。看看，弄了两个，都是生的吧？

西爷，你咋知道我弄了你俩瓜？我故意问，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那个我埋了，埋的地方根本没有扒开的痕迹。

他笑笑说：我种的瓜，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兵，它们是有数的，少一个我就知道。

我想问问你，是咋把爷爷的瓜弄到手的？

我看着你从地头经过，没有弯腰，没有低头，没有伸手，这瓜咋被你摘走了？

给爷爷说了，以后每天来瓜棚里，红壤的瓜，随便吃。

我看看西爷，笑了。

爷爷，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爷爷啥时候诓过人。走，到爷爷瓜棚里去。

坐在西爷爷的瓜棚里，我一边吃着红壤的甜西瓜，一边跟西爷说着我偷瓜的过程。

他居然不相信我的脚能摘瓜，我只好站起来，让他找个瓜，给他当面示范。

他一看，笑起来了。他没有想到，我的脚趾头居然有那么大的劲儿。

从那天起，我薅草再不去西爷爷的西瓜地头了。

品尝了好西瓜的味道，知足了。

还有，就是一直到我长大，西爷爷驾鹤西去，他都没有告诉爹，我偷他的西瓜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