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九尾家族(1)

我压根不想上大学!九月初的夏日下,我背着包在大学门口徘徊,心中忿忿。

我想,我可能是唯一一只还保持着纯正血统的九尾狐,因为我向来以自由自在为目标,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是狐狸的本性。一想起将要进入学校,跟臭味熏天的人类一起过烦人的集体生活,我就无比向往以狐狸之身游走于山林间。但这种愿望早在四千多年前已经注定不可能实现。四千多年前,祖先放弃荒野与人类结合,从那时起我们九尾狐族就注定要放弃自在与人类为伍。我不明白祖先为何做这种选择,自由自在游走在山林,捕食可口的小动物,咀嚼酸酸甜甜的小野果,闲来便藏进窝里呼呼大睡,岂不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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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的解释是,祖先做出这样的规定是因为他们早已预测出狐族的未来必须与人类为伍,将命运与人类绑在一起才能长久。几千年来,九尾狐族在人间变幻成凡夫俗子,以人类之形生存,如今确实子孙繁茂。经过几千年的繁衍,九尾狐族遍布中国各地,尤以城市居多。族类们在各行各业渗透在人类社会,有商人,医生,律师,工程师等等,有些还成了社会名人,但有个行业我们决不靠近,就是从政。听家父说过,自九尾狐妲己祸害商朝后,我族险遭灭顶之灾,从那时起狐族成员便被要求远离人类权力中心。

家父姓青山,我自然也姓青山。族谱历史可追溯到宋真宗年间,在明中期家族达到鼎盛,子孙繁茂,后经民国军阀乱战,青山族系狐数锐减,到现在青山姓氏也只是狐族中的一小姓。我爷爷活着时,青山家以经商为营生,还算富足。爷爷死后,父亲继承家业,投资失败,家境从此每旷日下。为了重振我们青山家,父亲将希望寄托三个孩子身上,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兄妹三个没有一个能达成他的愿望。因此,家父常常在夜晚一边独饮一边哀叹。

这里我要说一说我们青山家三兄妹的情况。大哥青山太白是远近闻名的懒货,他唯一的乐趣就是蜷缩在床角不问世事地呼呼大睡,所谓睡得天昏地暗就是说的他这种人。小妹青山小鱼则将雌性九尾狐善于捉弄异性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还在上中学的她能在多个男子间左右逢迎而又全身而退,常常让受害者沉于爱情而痛苦不已。而我喜欢耍小聪明,不懂人间的繁文缛节,总妄想不劳而获。我们三个一直是家母口里“不省心的狐”。

我们三个自小便进入人类的学校学习。从幼儿园到大学,我饱受像课后作业、考试这种无聊游戏的摧残。想起这些,我的心底便升起一股怨气,我对课堂上黑板前手舞足蹈自以为是的老师简直痛恨之极。

今年我已十八岁,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不过,对我来说考上大学是件难事。为了达成父母的心愿,我通过各种“努力”最终顺利通过高考大关,进入面前这所学府。不过,本性玩乐的我并不真的喜欢这种生活。

此刻,我正垂头丧气的我伫立在学校门口,手里拿着家母在我出门前送给我的入学礼物,一个身穿盔甲手拿长矛的狐狸战士陶瓷俑,大概是鼓励我像战士一样勇敢奔向战场。唉,真是知子莫若母!一个小时前,手机也收到了大哥和三妹的祝贺语音消息,但我没有一丁点儿心思去回他们。

正当我在校园大门口踌躇的时候,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这……这不是青山……山家的二……二公子嘛!”

转过身,发现身后是北山家患有结巴病的大儿子北山金。他一副嘲笑的样子看着我。而身后是他一米八九身高的弟弟北山银。他们大摇大摆地坐在一辆奥迪车上,一脸鄙视状朝向我。

青山家和北山家都是隐居于城市的九尾狐狸家族,本是同类,理应相亲相爱彼此照顾,但狐狸一山不能容二虎的争斗本性让两家明争暗斗。这种情况从两家定居在这所城市起一直延续到现在,许多争斗的趣闻在本市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狐族的长老们一直想以联姻来缓和两家的关系,但计划中途流产,导致青山家与北山家彻底决裂。我想,如果没有受人类社会的教化,我们狐狸早就闹个你死我活了。

在学校门口,腆着肚子的北山银紧接着他大哥的话茬挖苦我说:“看来传言没错儿,青山家的二公子逃避学校跟逃避瘟疫一样。啧啧。”

看到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我不甘示弱地反问道:“凭两位的智商,想必不可能考进大学吧,莫非又是拿钱疏通关系?”

“哼!青山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上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不可能考进这学校。我猜你是考试作弊进来的吧?哈哈!”

“考试作弊那也是聪明人干的事,有些人连作弊的小把戏都不会呢,还要靠老子拿钱出面才行。再说,你们两个没有证据凭白无故信口开河污蔑我,真有辱狐族血统,连人类都不如(在狐族,此话是辱骂之语,因为狐狸自以为比人类更高尚)!”

听我说出这种骂人的话,北山金怒发冲冠,他想反驳我,但他越是着急越是结巴。“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向他们做了个鬼脸。

北山银说道:“不要得意,青山云。早晚我要把你作弊的证据公之于众。到时候,你求我都来不及。”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转身向学校走去。后面传来北山银的声音:“青山云,咱们等着瞧,总有一天咱们两家的新账旧账要一起算清。”

北山家两兄弟不讲理的霸道之臭名远播。他们凭借北方狐族的剽悍基因,到处惹是生非。他们有一帮表兄弟堂兄弟,逢年过节聚在一起更是嚣张异常,不可一世。不过北山家有一只雌性狐狸绝对是一股清流。她名叫北山姬,是北山金北山银的小姑姑。虽有姑姑之名,却年纪轻轻,与我大哥年龄相仿。之前我说的青山家与北山家联姻的男女主角就是大哥与她。我认为大哥绝对爱北山姬,但北山姬喜不喜欢大哥,我就无从知晓。听说家父看不惯北山姬在酒吧卖弄风姿便决定退掉婚事,导致两家交恶更深。不过,那时我还小,不谙世事,很多事很多传言我都是耳闻而已。

说来也奇怪,遭到到北山俩兄弟挑衅后,我竟不假思索义无反顾地走进校门,前往入学报到处办理手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想到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我们狐狸一族变化的,我就莫名的想笑。在一字排开的接待处,我领了证件背着包往宿舍走去。走了近一公里,拐了三道弯儿,宿舍楼赫然立于眼前。在今后的四年,我将忍受着人类的臭味听着他们肮脏的语言在此度过,心中不免唏嘘一番。

这栋宿舍楼位于学校东北角,前面是女生宿舍楼,中间仅仅隔着约十米的草地,上面植了叫不出的小树。由于男女宿舍楼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隔窗而望,所以女宿舍楼常年拉着窗帘以防男生偷窥。身为狐狸,我当然不会对人类身体有任何偷窥的欲望,对面窗帘上摇动的倩影绝不会让我有丁点儿冲动,倒是电视上播放的《动物世界》里的狐狸记录片让我激动异常,有时会羞红了脸。

学校的格局除了宿舍楼、教学楼、食堂,还有小型商业街等等建筑。坐电梯从十一层到楼下,沿水泥路一直往南走是食堂,然后右拐弯直行三百米左右便到教学楼,那是一栋深红色五层的建筑,旁边是人工湖兼养鱼场。湖边的绿化树多为梧桐树,风吹来,便哗啦啦地响,风铃一般。

舍友有三个,一个来自云南,两个来自本地。一开始我就仔细观察过,他们没有狐族的任何特征,可以断定均属于人类。我很庆幸。如果有一只同性狐狸与我住一起,免不了会起争端。他们三个好像不是爱说话之人,一个喜欢在床上看书,另一个喜欢玩电脑游戏,最后一个则喜欢无所事事。

我记得刚进入宿舍,略微相互介绍几句后,我便学起大哥的样子,爬上床呼呼大睡。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声音,是教导员带着校领导来探望新生。教导员开门的一刹那,我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我闻到了狐狸的体味。教导员是个漂亮的女人,大概二十岁出头,前面的校领导是两个男人,职位我记不清。我只感觉到教导员的眼光越过两个男人聚焦在我身上。瞬间我明白了,她是只九尾狐,是雌性。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送走两位校领导后,女教导员单独来找我,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叫青山云。

“青山家的?”

“嗯。”我点头。“想必阁下也是同类?”

她会意地笑了,极其妩媚妖娆。她从名单里找到我的名字,在后面用蓝色圆珠笔划了个勾,然后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里的学生常常跑出去喝酒,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那玩意儿最好一滴也不要碰。如果暴露原形,会被狗吃掉!”

我脑神经一阵紧绷,身体像被冷飕飕的风吹过一样。她哈哈大笑地走出宿舍,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地砖的声音传向四方,高挑的身姿在在暗淡的通道灯下愈发迷人。当我转过神儿时,楼栋走廊一帮男生正猥琐地望着她的身影,嘴角流淌着口水,看来九尾雌狐勾引人类男子的本性从古至今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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