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万夜
1.工作
昨天我从那个炸鸡店辞职了。
好多事情我必须要彻底想明白了,关于我的工作也是。我不喜欢炸鸡店的味道,这是我要离开的理由。
我之前工作的那家咖啡馆,我喜欢咖啡的味道,喜欢每天一直都回荡在耳边的音乐声。
我在那做了一年零两个月15天,老板说他要出国了,他说要去挪威。
挪威,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去留学,去重新踏入校门。那非要去那么远?他说那边的艺术氛围更适合他,况且还可以接受他的年龄,那里有一个他的大学好友,已经为他安排妥当。年龄倒是一个问题我想,他跟我年龄相仿,快四十了想留学深造也是下了大决心的。
在国内这样的年龄,在大学校园里选择脱产上课确实很少见,倒是会有跟他上下一般大年纪的人在象牙塔里早就为人师了。
伟明说这次机会他等了很久,国内的生活对他来讲已经毫无意义,他一心想着画画这件事,咖啡馆里有他自己的很多作品,可是他常常会将这些作品在一夜之间都替换下来,然后把它们放到阴暗的画室里面永不见天日。不过他这样的举动,倒是吸引了好多文艺青年来他的咖啡馆,因为每次到店里喝咖啡又会发现好多新奇的画。
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决定转让他的咖啡馆,他到了瓶颈期,因为出不去又不想打破这个瓶子。
我喜欢咖啡馆,我没有去过国外,却非常喜欢他们的饮食。除了做咖啡,我还喜欢研究西餐。闲暇时间我除了看小说就是看饮食类的书籍。因为我的专注,我在咖啡店也做的如鱼得水,可是我没有资金接管它。
我只是个为生活奔波却无力改变现状的人,因为钱,我总是与喜欢的失之交臂。
接下来的日子我心情低落。我的叛逆心理一直在作怪,我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小说里最后的那一句,“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又不断的被水浪推回到过去。”
我胡乱的找了一个炸鸡店的工作,我想看看吃炸鸡的人跟喝咖啡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也去公司应聘过销售员,我那时觉得销售可以整天跟客户打交道,非常有存在感,整天穿着人摸人样的,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才能,并最终得到你想要的职位与金钱,对公司来讲销售是多么无法或缺的部门,而我们这些销售精英又是多么值得尊敬的群体。
可是我做了一段时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每当我趾高气扬的跟人家谈产品,人家都觉得一文不值; 每当我雄心勃勃的去拜访我的客户,他们却总把我当成是骗子,以为我要骗走他们兜里的钱。不过也有被我说服的,我开心的难以言表。
“那就喝酒吧。”我就是那种喝一杯就会找不到北在哪里的人。
酒桌上我开心的被客户灌的昏天黑地。
半年做下来接了几笔销售订单,不过得到的奖励跟我去医院洗胃的花销基本持平。
我得了胃病,还有一次胃出血。
后来一要出去谈客户我就躲在图书城里,看喜欢的书籍,销售业绩可想而知,一年之后销售员的底薪被取消了,我混不下去了,辞职。
这一年里,我用半年去糟蹋我的胃,又用半年去跟他言归于好。
2.呐喊
咖啡馆的老板下周就要离开了,临走前请了几个好友吃饭,也包括我。
老板选了一家酒吧,我们五个人围在一个圆桌前,酒吧里有歌手在谈着吉他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慢歌。
我喜欢的节奏响起:
斑马 斑马 你不要睡着啦
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我不想去触碰你 伤口的疤
……
……
斑马 斑马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强说着忧愁的孩子啊
斑马 斑马 你睡吧睡吧
我把你的青草带回故乡
斑马 斑马 你记得我吗
我只是个匆忙的旅人啊
斑马 斑马 你睡吧睡吧
我要卖掉我的房子 浪迹天涯。
伴着昏暗的灯光,我问伟明,“你真要抛弃掉眼前的?你确定你还会回来吗?还是......”我没有说完,其实我也不知到想跟他表达我的什么样的想法,突然想起诗人北岛说的,每个人的世界其实就是他这一生所走过的范围。所以,这些疑问都是多余的,不用问为什么?因为每个人的世界不同。
我还在想着炸鸡店跟咖啡店的事情,也许某一天,我也会拥有自己的新式咖啡馆,一边卖咖啡甜点一边卖啤酒炸鸡。
这就是我对未来的想象,在那晚上我跟伟明说了我的想法。
“欧阳,我觉的你吧”,伟明的舌头好像有点僵硬,他喝了很多的教士啤酒,“你是很执拗的人,但正是因为这点你也很单纯,我想我也多半是这种人,所以其实我们很容易受伤,我们是小众的人群,而这个世界上大众的人多的让你恐惧。”
伟明的咖啡店里有好多人物的油画,多是面部丑陋。我觉得他确实跟我有时会很像,不太喜欢跟人表达,话也常常会只说一半,不会有问必答,我们都是会在人前害羞的性格,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我们内心真正所要表达的观点。所以我想,他在另一方面必定会有过人之处,因为老天是公平的,总得留一个缺口去让我们释放自己的内心所要真正表达的,所以他选择了油画。
那我呢,我要怎样释放?
伟明拿起啤酒说:“你不是喜欢蒙克《呐喊》的那幅画嘛,我告诉你画面里的人物,就是我跟你这样的人,听到了大自然惊恐的呐喊的丑陋的人。
我是很喜欢蒙克的《呐喊》,我对绘画完全是外行,而最初也只是因为这幅画的颜色打动了我,至于一个身体扭曲丑陋无比的画中人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血色的大自然的背景下会有如此的恐惧?我也觉得不得其解。
蒙克曾经这样描述:“我和朋友一起去散步,太阳快要落山时,突然间,天空变得血一样的红,一阵忧伤涌上心头,深蓝色的海湾和城市,是血与火的空间。朋友相继前行,我独自站在那里,突然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怖和战栗,大自然中仿佛传来一声震撼宇宙的呐喊。”
尽管我对这种绝望与恐惧的样子也会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我还是会不时在脑海里想起它。看过那幅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好奇,一个艺术家的思维里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的新奇事物,而我们每个人都会看到的太阳天空河流却总是却对它们视而不见,更别说会洞悉到它们的点滴变化了,我为此想了一些时候,也许艺术家们的心理种了很多颗叫灵感的树吧。
我们都保持清醒,伟明醉了。
或许伟明说的都对。
3.爱情
要走的人终究会走,时间并不能阻挡。
就像当出慧慧离开我一样,这些年我努力想压抑那一切,不去回忆她走过我生命的痕迹。我们的开始平淡的象一瓶矿泉水就连大白梨(小时侯常喝的用啤酒瓶子装的糖水饮料。)都不是。我至今没有再跟其他人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除了她。
我上学的时候除了爱看小说,就是满身的正义感,爱打抱不平,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话,古龙,金庸,梁羽生的小说看多了谁知道呢,不过我那时很叛逆,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没有参加高考,在高二的时候我决定跟父母摊牌,我要参军。进部队不到半年,因为我的勤奋努力被提拔当了班长,可半年后的一天部队突然来了几个穿警服的人,把我接走了。因为在离开学校之前一场打架事件,赶上那一年严打,我从部队直接就进了看守所。那一年我17岁,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年破碎了。
慧慧没有波折的考入了心仪的大学。
劳改回来之后,我依然跟慧慧有书信往来,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慧慧的父母知道我们一直有往来,当然害怕至极,他们家离我家住得并不远,对我的事情当然也有所了解,首先他们觉得我的品质有问题,所以非常反对慧慧跟我有任何的来往。一个失足少年怎么能够跟一个时代的骄子有交集。
我后来又去了她上学的那座城市看了她两回,第一回她哭得很伤心我却束手无策,第二回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单位请了两天的假下了火车就急着赶到学校去看她,她这回没有哭但脸色苍白,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她说了那句话,我以前曾在黑夜中在梦里听到的那句话。
那晚我去到了一个小饭馆里把身上仅有的全部的零钱都买了啤酒。
还没喝完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4 .改变
人忘记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接受它。
一切都可以过去吗?是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就像我喜欢闻到咖啡的味道,我曾经在梦里梦到过很多次那样的画面: 在清晨起床,窗外太阳的高度正好和煦而温暖,我走进宽敞而干净的厨房,把两勺磨好的咖啡粉末倒入萃取机里,一会的功夫咖啡的浓浓的香味就弥漫到整个房间,这时慧慧穿着我的大大的白衬衫,象梦游一样走到我的身后,用纤细的胳膊搂着我,将柔软的身体靠在我的后背,一边还在说着,"真好,咖啡的香味,叫醒了我。"
我从炸鸡店辞职后又重新找到了一份在咖啡馆的工作,很多时候只有离开了,才会更加珍惜自己真正想要的。
伟明的出国其实也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这些年我似乎有过美梦,年少时我想进部队当一名军人,我想证明我是一个不仅会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还想为国家在战场上尽情挥洒我的一腔热血,不过梦在看守所里被击的粉碎,因为那些年遭受的打击,我再不敢奢望梦想,不敢奢望爱情。
伟明的离开让我开始重新关注自己,之前的这些年我把自己完全遗忘,连同自己的生活一起推给叫时间的那个东西里,接受目前的状态并让时间忘记我跟我的一切。除了打工的时间,我用读书跟跑步去填满我的全部生活。
在部队停留的那段日子里,我印象最深的我们要负重10公里跑,最开始我总是自信满满,可跑到最后几百米我想我快虚脱了,象一个要死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腿跟脚完全跟不上大脑的指令,僵硬的奔向前方,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汗水把整个后背的行李完全沁透,风从背后吹来,我们喝着行军壶里的水,唱着“战士打靶把营归,”那种畅快的心情,就好像我们打了一场胜仗,于是我又特别期待下一次的拉练跑,从那以后,我迷上了跑步。
这些年我却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坚持的事情,除了跑步,每天10公里几乎雷打不动,我有时候也在想,除了这些年跑了上千公里的跑量之外,我一无是处,可能跑步只是想证明自己还存在。
不过我快四十岁了这样的事实,让我在最近跑步的时候开始思考我的人生,一个快四十的很自卑很害羞没有女朋友没有事业只有一条狗跟一只猫作伴的男人,还要不要做一回自己呢?
我依然在咖啡店打工,不过我利用周末时间开始去进修咖啡西餐料理。一年之后我顺利结业,我又跳槽了,不过不再是在咖啡店而是在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应聘到的西餐后厨的职位。
我这个单身汉几乎把工作当成了全部,心无旁骛的做着自己热爱并喜欢的工作,从菜鸟到主管,一年后我有被酒店选派到国外进行业务培训,回国半年后被提升为主管,三年后,我被提升为西餐部的代理行政主厨。
我不是乐天派我也不是悲观主义者,我应该属于中间吧。所以不管在顺境就像现在我依然觉得我有时候还是会很害羞,只有在创新菜品上我才会像个永不言败的政治演说家一样把我的想法表现的淋漓尽致。
平时我依然话不多,而总经理很喜欢我的性格,自从开始正式接手西餐部管理工作后,因为菜品的不断推新,西餐部的营业额相比之前有了不少的增长,一年之后,我的代理头衔去掉,总经理推荐总部,我打破了之前行政总厨必须由老外担任的格局,我被正式任命为这家国际连锁酒店的西餐行政总厨。我开始挣到了6位数字的年薪。
6.创业
我换了一处公寓不过还是我们仨个,阿拉斯加和白猫对新房子很好奇不停的跑来跑去,对它们即将入住的这个新环境充满了疑惑,因为除了我们仨和我的书籍,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新的。
最近我买了好多创业的书籍。
我想起《鞋狗》那本书里写耐克的创始人奈特在年轻时候的那次环球之旅,每当他在前进路上被一次次绊倒又一次次爬起,他总能想到那次不忘初心的旅行:
我坐下来,用手托着脸,看着我们橙色的金字塔。我想到了吉萨的金字塔群。仅仅在10年前我才去那里旅游过,像阿拉伯人一样骑着骆驼穿过沙漠,多么自由自在。现在我在芝加哥,背负债务,管理着一家岌岌可危的制鞋公司,推出粗制滥造、商标弯弯曲曲的新品牌。一切皆空。
——菲尔·奈特 鞋狗
我用三天读完了这本《鞋狗》。很奇怪一本书可以让我想在人生的路上按下一次暂停键,我跟酒店请了年假,买了飞丽江的机票,我想一切还是否来得急……
我每天呆在丽江古镇的书吧跟酒吧里,每天清晨5点我从客栈里爬起开始晨跑,呼吸着极度新鲜的空气,望着蓝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天,不远处的玉龙雪山被白的耀眼的云雾弥漫,风轻轻吹过石板路,沿街的小溪被水草和花瓣泛起涟漪,客栈门前的绿植花草温柔的摇曳着身姿,那些古镇里慵懒的大狗在古色古香的窗口前闭目养神生活除了忙碌追逐,其实还可以像这样静谧安详。
这些年有很多次我想出逃,因为我太自卑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正视我的自卑,我觉的就这样活着吧,那些年少时的阴影,一直压的我不断的想屈服,屈服过去,屈服现在,也屈服未来,我总在想,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再重新做我自己。
昨晚我在客栈里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真的被轮回到了下辈子,不过我托生成了一只苍蝇,整天干着蝇营狗苟的事情,我想哭,没有眼泪,我想逃离,却飞到了蜘蛛网里,临死前我闭上双眼,祈求命运再让我重回人类,我想了很多往事可没等想完,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我......早晨醒来泪水打湿了枕巾。
......
......
如今我的跑步咖啡馆已经开业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