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外婆对我算是严厉的,她坚信“严是爱,宽是害”,时时提点我要养成好习惯,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她的教育方式也很直接,做的不对的会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该抽小鞭子就抽小鞭子毫不含糊;做的好的,就在其他阿公阿婆年前夸,我家氧迷(花名音译哈哈哈)如何如何。她很少在我面前夸我,但背后总是少不了。
后来回了老家生活,去外婆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伴随着青春期我变成了问题少女,敏感不爱表达,平常连电话都没给外婆打,逢年过节打电话时外婆总问我:“今年过来来不来外婆家呀?我养了老母鸡,等你们过来就煲鸡汤给你们喝,养了一年多了,很有营养的。”
没有决定权的我只能支支吾吾的说嗯嗯,过年前央求父母过完年去外婆家玩两天。
工作后,时间更少了,小长假随着父母回老家看望奶奶,于外婆就只剩逢年过节的一些过节费和打过去只知道问吃饭没有就不知道说什么的我。
002
那次弟弟的脚扭伤,在外婆家找了个老中医,周日早去晚回,来回将近7个钟,老妈问我去吗?我犹豫了几分钟,还是选择去,尽管晚上回来十一二点,但如果不去的话也是差不多时间休息,那为什么不去呢?
那时我有一年多没见过外婆了,3个多小时车程,去到正好饭点,外婆在路上就给我们打电话确认我们几点可以到,来来回回打了三四个电话,一会儿问我们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说隔壁家拿了两条河鱼,问我跟弟弟喝不喝鱼汤,她提前煲好等过去就可以喝。
去到已经一点多,他们匆匆吃完外婆温着的饭菜就去老中医那里,我就坐在那慢慢吃,外婆说:“女儿,一下子没见都长这么高大了。外婆这没啥好吃的,将就吃一餐,下午煲汤给你喝。(注:风俗,表示亲昵就会这样叫)”我忙说:“不用不用,就这样就可以了。”
太久不见,亲昵之间又带着一些生疏,但外婆还是那个外婆,那个看见我驼背一巴掌就拍上来让我挺直的外婆。
003
吃过饭,跟着外婆去菜地摘菜,遇到的每个人,我都会喊一句,这是小时候外婆教我的,不管遇到谁都要先叫人,不怕喊错就怕不喊,因此小时候的我,常常被那些啊公啊婆啊伯啊婶们夸有礼貌。
跟着外婆去摘菜,遇见一个村的啊婆啊婶们见到我都会问外婆,这是…你家谁啊?外婆都会说,我家漾迷诶!(注:我的花名音译)
摘了菜回家,外婆又马不停蹄的收拾那些要给我们带走的东西,都是一些菜类,蛋肉等。
弄着弄着,她突然说:“我给你煮碗春酒吧?(注:客家风味的黄酒煮鸡蛋)”我疯狂点头,说好。
她从橱柜端出一杯黄酒,拿了两个鸡蛋。边做边跟我说:“我酿的酒就剩这一杯酒,煮完应该还剩一点,等下你也喝了,多了外婆也没有,给你妈带的都是我出去买的。”我端着那碗春酒,默默的点头,蹲在院子门口吃完了。
开小灶的感觉,真好。
004
外婆不常开小灶,因为家里孩子多,给谁开小灶都不公平,她也不允许我们开小灶,说正餐一定要吃饱。
但偏偏说不开小灶的外婆,给我开了小灶。
之后我妈每次做春酒,我都想到外婆跟我说:“我给你煮碗春酒吧?”然后叮嘱我把剩下的酒也喝了。
那不是我喝的第一碗春酒,却是我二十几年来第一次专门为我而做的春酒,我还记得味道,入口是姜和酒混合的甜辣味,接着是鸡蛋混着酒的独特味道,鸡蛋煎的微焦,酒浸过之后就软软的,特别好吃。
外婆她没有说过想我,但是却说煲汤给我喝;她没有夸过我,但是却在其他人面前炫耀了我;她没有说爱我,但是却给我做了好吃的春酒。
她那个年代,能表达爱的,已不再是语言,而是点点滴滴的行动,她对我的无言的爱已成为那碗为我而做的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