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鉴赏
作品思想
《许三观卖血记》重建了一个日常的“民间”空间,有意地悬置了“历史”,这种悬置既“复活”了人与生活,又为“民间”的登场创作了条件。在小说中,作者对民间温情、民间人性、民间伦理结构、民间生活细节和民间人生世态的展示构成了小说艺术力量的重要来源。小说没有尖锐的矛盾冲突和情节线索,而是以民间的日常生活画面作为小说主体,民间的混沌、民间的朴素、民间的粗糙甚至民间的狡猾呈现出它原始的生机与魅力。[7] 余华在小说中坚持了民间叙事的立场,所以《许三观卖血记》没有知识分子启蒙立场所张扬的那种批判性的传统,也没有贵族叙事叙事所抛洒高高在上的怜悯,只有那种源自民间的人道主义的情怀和人生和现实的理解。[7]
同时《许三观卖血记》中,余华传达了一种“放弃抗辩,逆来顺受”的宿命观念,而这种宿命观念,促使作者以苦难为主题为我们展示了生存的真实与残酷。[8]
艺术特色
第一,顺时叙述。在叙述情节方面,小说完全采用的是以时间为顺序的第三人称叙述,没有一处倒叙、插叙。十七万字写出了许三观四十年的顺时发展的历史。余华采用了淡化历史,细写生活的顺时叙事策略。略写了历史,但是历史却在时间的推进中影响着许三观的生活。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文革”,以及知青下乡等等,无不影响到许三观的日常生活。全书共二十九章,围绕着许三观卖血的中心,有的章较长,比如第二十八章,作者用一万六千多字,描写为了救病重的一乐,许三观“一路卖着血去上海”的经过。十来天卖血卖了四次,几乎要卖掉许三观的命。有的章则只有几百字,比如第六章,以五百多字描写了许三观因要惩罚许玉兰而在家中甩手享受。小说无论如何大开大合,都是取舍自如,顺时推进。
第二,重复叙述。在余华的眼里,苦难与重复是孪生的,《活着》的苦难是以“死亡”的形式重复出现,《许三观卖血记》的苦难是以“卖血”的形式重复出现。许三观卖血故事的反复出现,没有让人觉得冗繁,反而让人觉得简洁生动。余华的重复叙述,是文字上变化不大,而意义一次比一次深刻,感情一次比一次强烈。四十年里经历了相同而又不同的一次次卖血,这些相同或相似卖血的重复,把许三观们的底层生活清晰地镂刻出来,其生命的价值,生存的意义一次一次地震撼着读者的心灵。余华的重复叙述是化繁为简,恰到好处,成为描写人物的传神之笔,收到了特殊的艺术效果。比如第二十三章写许玉兰劝说许三观让一乐去为他亲爹何小勇喊魂,不厌其烦地重复何小勇女人求情的叙述,许玉兰现在的洋洋得意与当初对何小勇女人低三下四的求情形成鲜明的对照,许三观后来终于劝说一乐去给他亲爹喊魂,叙述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形成了富于戏剧性的叙述节奏。[9]
第三,对话叙述。小说70%是对话。许三观的故事绝少背景、场景、人物内心描写,基本上完全由对话组成、展开。这些对话形式的多样化在当代小说创作中比较罕见,同时这些对话在文本中的作用非常特殊。在占文本80%以上的对话中,有一般文本中常见的人物对话,更有大量的以第一人称直接引语的人物语言。人物的对话是静态的,是对场景的描摹、对人物性格的展现。第一人称直接引语,往往取代了叙述者而呈现出某种动态性。[9]
第四,为了接近人民的口语,作品中多用短句,少用长句,不用繁复华采的词汇,使老百姓都能读懂,作品就为自己赢得了最广大的读者群。他采用对话、重复的叙述模式,以敏捷的思维和丰富的情感使“客观的叙述”、“单纯的对话”、“简单的重复”达到“心动”的效果。比起人物描写、情节结构来,作品的语言艺术更有许多妙处,不少地方读时令人拍案叫绝。“首先是以无夸张、无议论、无感慨的纯客观冷静的叙事贯串始终,只在很少的地方运用了描写的方法,可谓好钢用在刀刃上。”例如许三观六十岁卖血被拒绝后流下了眼泪:“他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地流,就像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就像裂缝爬上了快要破碎的碗,就像蓬勃生长出去的树枝,就像渠水流进了田地,就像街道布满了城镇,泪水在他脸上织成了一张网。”一连串的五个比喻句看来寻常,并无文采,但却切合人物的文化水平和性格特点。叙述人站在中立状态,进行包孕着温情与人道精神的客观描写,显示出对于民间生活状况,和人们生存环境的极大关注,由此透露出余华对贫苦老百姓的深切关怀。[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