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性情的直肠子,思维方式简单,不会绕弯,喜欢直来直往。在与人交往方面一直秉持一个原则,不需要与所有人交往,不需要得到所有人认可,是否值得交往,全在缘分,至于他人好恶,无半点强求。做不来表面一片祥和,私底下的勾心密谋足以颠覆一个王朝。但我不予评价对错,个人处世为人的方式,本无对错高低之分。但是这一点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喜怒易表于情,做不来宠辱不惊。终究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或者书籍,或者文字,或是朋友。而对于朋友,可以宣之于口的事,并不是真正难以消化之事,图以口舌发泄之快,便很快烟消云散。而那些真正的伤痛,大概在我个人自己解决和想通之前,我是不会选择与人分享的。
有什么人有责任和义务与一直承担伤痛呢?大概亲人,朋友,爱人都没有。大概我是以自我意志来揣测别人了,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而也许这种大家互相给对方添麻烦的过程是一种增加信任的表现,也许是一种单纯的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寻求帮助,也许选择在对方面前展示脆弱的一种方式是增进感情和了解的过程。我一直认为,任何一个结果,最终的呈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所以对此事而言,主客体个人特质性格以及两者的关系的不同都会产生不同的结论。而我,总是选择一种独也许是冷漠的自我消化的方式。
但我喜欢直来直往的交往方式,不需揣测对方的意图,大概这样,会省去很多烦恼。所以,往往我喜欢讲真话,也喜欢听真话。先来说说我认为的什么是真话吧,大概是那些你在键盘上敲下又默默删除掉的文字,大概是你几乎脱口而出,而在大脑飞速斟酌零点几秒后又修改了的那些话。思考斟酌到修改的这个过程,大概是一种所谓成熟的过程,是一种经验的习得,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毫无顾忌和加工的直接把脑子中的欲求脱口而出。而成人世界的真话,大概是通过既定习得的经来选择如何呈现自我真实意图的一种方式。而这里的重点在于,“表达真实意图”。
不像三体人的世界,由于通过脑电波交流,个体之间没有隐私和秘密,也即“思想透明”。他们不说假话,可以直接读取彼此的思维以及真实意图,而无需担心欺诈计谋。而在《老人的战争》三部曲中也对此种交流方式有类似的描述,幽灵特种部队成员可以通过建立彼此“连接”而实现意识直接交流,以此共享意识资源。
我所追求的是人类交流的理想国,而三体人却是完全思想透明的乌托邦。两者的区别在于,同样是表达真实意图,前者自由选择表达方式,后者无需考虑。而经历过一件小事,让我对这个“理想国”有了重新的思考和认识。
三体人和幽灵特种部队所能达到的通过意识交流方式,无疑会带来很多优势,无需揣测,没有交流的界限。社会和谐,一片祥和。暂且不说极高的学习效率,极快的信息传播速度,极低的沟通成本,就信息爆炸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想象这种能无限接近信息穷尽而对个体带来的无法预测的后果。毕竟以目前人类社会的科学发展水平来说,还无法实现,所以此种社会结构带来种种可能性也暂不做想象和分析。所以这里只对目前人类发展过程中有实现可能性的这种“真实沟通”做以探讨。而假设这个前提可以成立,你又有多大的勇气来听这种真话。
以上所有的讨论都没有把人性作为重要因素,作为考量。而这恰恰是最难以捉摸判断和评价的变量。一日因为对领导行事方式的不满而与一朋友沟通。大致是我觉得领导双重标准。我陷入的思维死结是我认为,领导对同一岗位要求的双重标准,对其他人可以不会做,也可以不做,甚至可以做不好,而对我却是必须会做,能做并且有求必应,做的又快又好。甚至在很细微的哪怕是沟通语气的这种事都会拿出来做以提醒。我认为对我的这种“吹毛求疵”是一种不公正的待遇,因为我自己本身对自己的要求就高于常人。有可能可以认为领导器重我,希望我做的更好,才对我更加严苛,是为了自我成长,但我却陷入了消极的功利主义思维,认为这意味着我需要满足一种更高的标准才能拿到别人在“正常标准”做事就能得到的报酬,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公正。
其实这就是人性,这想法的本身就暴露出多少平时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的波澜壮阔。(我不去揣测别人内心是否会产生类似的功利利己主义的思维,因此我不敢说这是一个常态。)但对我自己来说,我不说为产生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但却是极度利己的。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以为客观公正看待事物,而对他人挑战我的“权威”保有一种天然防御攻击状态的人,大概朋友是了解我的,便说了一些没有太多倾向性的评价。而在高昂的肾上腺激素的催使下,我认为不附和我的观点则是对我最大的藐视与敷衍,因为我自己当时很难走出那种情绪化思维下的偏激想法,便要求朋友说真心话。大概也是被我逼急了,仅仅说了两句话,我便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停止了这疯狂的偏执。他说“你干活,公司给你钱,你觉得你和别人拿一样的工资干了更多的活儿,请问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至少你不可能知道别人的工资”“你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你来说,对自己更有好处,首先是提高了自己的能力,其次才是给公司带来的好处,我说的对么?”
那一刻,所有的自以为是都轰然崩塌。经常站在高点指责别人的我,习惯了听大家夸我工作能力强,效率高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没有想过有可能达到糟糕的程度会是什么样的?我很欣慰又很痛苦接受这样一种现实,至少我认为这已经是最接近他真实想法的表达了。
他的话让我意识到了在这件事上我犯了至少两个错误:一、对于自己的付出,要多想目的,而不是寻求补偿。正如一个人辛苦学习了一天会在晚饭吃的更多以作为心理补偿,却忘了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自身的提高而不是为了他人,这是应该做的。二、黄金定律告诉我们:总是由拥有黄金的人来制定规则。对于社会关系中的公正,妄自揣摩只会徒增烦恼。对于付出产出的公平性,不是由我来定夺的。
那天我没有再回复他,因为我不是生气他跟我说了实话伤害到我所谓的“自尊心”,也不是这件事没有在讨论的必要,只是我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狭隘而偏执 ,却一直自以为客观。“现实”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即对自我认知与他人对自我认知产生的巨大落差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和释怀。甚至不敢去想如何去面对一个充满真相的世界。
人类现实生活中,不会所有人都会说真话,或者他们会选择可以说真话的对象或场合,或时机。仅仅在了解他人对自己真实看法的这件事上就让我丧失“求真”的勇气。当然众口难调,你无法左右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人对你都有客观的评价,但我可能无法想象一个活在充满“客观”评价的世界的人们内心是有多么强大。我想起《完美陌生人》的几个人,仅仅因为一个“说真话”的游戏而不欢而散。那些无数个欲言又止的瞬间,那些一笑而过的擦肩,那些经过打磨斟酌的辞藻,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一种最大的保护与宽容了。
于是,我好像对于以前我所排斥鄙夷的所谓的虚情假意的表面和善有所理解了,我理解了他们存在的合理性,但不代表我欣赏这种做法,毕竟人和人之间总会找到适合彼此的相处模式,如果能达成一个共识,不去刨根问底的辨别那些“真情实意”的真假,便足够了吧。你以为的以你的真心去换别人的真心,首先别人未必需要你的真心,因为对方很有可能为了遵循交往中的互惠原则,感到有压力。因为彼此心中这种真心的价值是否对等,无法衡量。交浅言深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对彼此交往程度的判断的差别而给对方心理上造成的压迫感和尴尬。
人与人的关系是如此的微妙而深不可测,人与人的相处又是一种怎样的艺术。我一向不擅长处理人际交往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某种程度上情商不高,但我已尽力来解开自己的偏执,并学会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也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想不通的事,有太多我错误的想法和行为,有太多我错过的风景和未知的领域。我向所有我伤害过或可能造成伤害的人道歉,我接受自己所有的遗憾,我依然对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一切心怀敬畏与感激并依然努力探寻生命的真谛。
(也许思维逻辑上会有很多混乱的地方,但请原谅,这就是不完美的我。但愿不给各位造成困扰就好。转述一位作者的话:也许世上本无存在理想的作者,也不存在理想的读者。毕竟读者和作者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取决于融入自己所生存的世界的能力。但若恰好有缘有一两个观点能有所碰撞,便不枉因文字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