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是劫,由我这个没有经历过中年的人来说,可能并没有说服力,但在我能窥见的中年生活景象里,确是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人生阶段都要惨烈。
儿女有没有立,需不需要帮忙带孩子,我们都无视,我眼中中年最可怕的是要经历太多长辈和同龄人的离世。
我个人理性且冷酷,我在充满同情心和对弱小熟视无睹之间游刃有余。在我大量读小说的时间段,经常看到有这样的讨论“说一说最戳你泪腺的虐点”,对我来说这个答案只有死亡。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死亡,只要作者愿意动点笔墨来描写,那每个字都能在我心尖上揪一把。我可以冷静地看待人与人互相误解,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不可期待。然而一旦人死了,那就是耍赖,就是破坏生活的规则。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作者,笔触冷酷得不像人类。她有一篇文章到最后是相爱的两人最后远走他乡逍遥自在了,留主角在危难时期舍命相助的人孤苦无依。那人说,如果两年之后我还是不能忘了你,我就会去找你的,主角也含笑答应。本来就这样半开放式得结局了也算是美好。过了很久,大约有一两年那么久,作者突然更新了一篇番外,就以那人的名字作小标题。我想不论那人是否放下,肯定是又相遇寒暄了一番吧,再不济,书信往来了。结果呢,她轻描淡写地告诉读者们,那人在寻人的时候,在漫天炮火中被炸死了,死时仍然没有放下一切。忘了主角是在谁写给他的信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掩面叹息,叹那人的痴情与不值,然后就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看完番外,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什么要这么写呢?我们都知道他不可能善终,也没有人期待给主角身边换个人,但那人好在还算个好人,就把他的故事当做一缕毫不起眼的青烟随意随着战火飘走就是了,非要拿出来嘲笑一番又为何呢?他死了,即使战火平息了,家园重建了,他走过的地方又有人恋爱了,也都与之无关了。这简直太令人绝望了。
而中年人,会频繁地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为自己也为亲人惋惜,惋惜那被自己不曾珍惜的时光,惋惜再也不能共渡的未来。每一个曾经交谈过的灵魂的离世,都像烧红的烙铁碾过心脏,散发着烧焦的肉味。时间还是会公平地向前走,心脏会结痂,不再血肉模糊,神经也逐渐麻木——反正我还会在努力延长一个人的寿命的战斗中毫无悬念的失败,再来一次吧。
这真的太令人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