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无来由的,总想起小时候住在西安老家的家属院,模糊的却又固执地留在脑海里,不肯走。
一个地方总让人心心念念,是因为有珍贵的记忆停留在那里。因为,那里是故乡。
于是,回忆如潮水般悄悄涨起,淹没了眼前所有的景致。
翻出一张五岁时和姐姐妹妹的合照。负责拍照的老爸。老爸是军人出身,拍照都要求站的直直的,然后说“笑!”这才成像。
记得老爸年轻的时候,有次发了50元奖金,莫名的就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中国古诗词鉴赏》。从此简陋的家里就流动着一种雅致,给贫瘠的生活带来了不少慰藉。
我对诗词的情怀,由此滋生。
来到南国广州,有着命运的安排。我自己也曾暗自惊叹过一个巧合。西安地处陕西境内,有座名山为“华山”,因工作原因,我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办公室所在地,就在“华山路”;上海话的发音为“wusanlu”,有点“五山路”的音调。几年后我流离来到广州,就住在了五山路。
巧合吗?其实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巧合,一切都是注定的。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南国住久了,已算是个第二故乡。但毕竟是异乡人,总和故土有联结。每当季节变换,四季流转,草木枯荣,都会将南北两地的风土人情交替比较,如同花香,各有不同风情。
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西安的春季是鹅黄色的,所有的草木都绽放了生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最有生机的季节,每个人都抖擞了精神似的。
西安东郊,兴庆宫公园,据说是李白醉酒写诗的遗址。初春四月,草木芳菲,公园东门一隅丁香花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悄无声息地绽放了。
紫花染春风,红壁照香影。
那里是我对故乡最美的记忆之一,每到春季,就到处寻找丁香花,可惜这是南国,无处寻芳迹。
南国是没有春季的,接近三月,已是初夏的感觉了。
春有芭蕉,夏有黄皮,广州的左邻右舍多年和睦相处;一楼芳邻种的果实一旦成熟,就挨家挨户地分送。
聊以慰藉。
夏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南国初夏晴雨不定,白兰花却正值盛放,香气随风飘洒。色空荣落处,香醉往来人。
南国雨水多,是夏季的主打戏。龙舟水的季节里,植物像鱼缸里的水草,从里到外都浸透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
夏季西安最早成熟的是浆果类的水果。经常收到老爸老妈寄来的陕西大樱桃。这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故乡的向往。
小时候,我常暗自揣测自己的父母是隐世大厨。长大后我终于发现:所谓厨艺,都是父母养育子女的心意。普通、绵长、尽心尽力。
家的味道,无非是指烟火气。记得以前过粽子节的时候,老爸老妈总要忙个三五天的,亲手包制了,再煮过几小时,粽叶和糯米的清香就飘得满屋满楼都是,经久不散。
南国的夏天是湿润而又温和的,每到郊外,总见到种满芋头、荷叶的水塘。月上树梢之时,夜色总如倦鸟收拢起那轻柔的翅膀。
北方的家里这个季节老爸爸最忙了,因为只会养仙人掌,比如今年又开了几朵花,老开心了,忙不迭地拍照发到家庭圈炫耀,我们赶紧一片点赞,老人家就图个开心。
最有价值的存在,会导致与之相关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有价值。
秋
南国入秋,祛湿季节来到。
世间美好的回忆有很多,比如立秋傍晚的河边吹来的风,和八岁时笑起来要人命的小妹妹。
父母虽然严肃,但隔段时间总是借着各种理打电话过来,打着官腔问这问那的,都是问你缺啥不?孩子学习好不?要不要寄点啥?
所以,外人会用外在成败评价你,但是爱你的人最关心的永远是:你失去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对故国的忠诚,忆念父母姐妹是一回事,另外还有的,是对味觉的不妥协和不舍弃。来广州多年,一直倔强地不爱吃粤菜。所以,久居之所虽好,归属之感还是有所牺牲。
冬
在南国温暖的冬季待久了,会想念四季分明的北方。
冬季,可以到西安去看雪。
因为一入冬,西安就穿越了千年。
白雪皑皑之下掩藏的,
是当年盛唐的长安风情。
西安的东门附近,有个八仙庵,之前冬日落雪时,常去踏雪寻梅。前后殿之间,有一处院落,左右种有两棵腊梅,香气馥郁,开的正好。此时总是很少游客,伴着青铜香炉里的轻烟,就这样坐在红梁绿栋的屋檐下静听雪落。
时隔多年,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景致,但那一刻的美景,轻易不能忘却。
南国的冻,是说屋里没有暖气。但还等来得及添置冬装,街上就又有穿短袖的了。
北方是二八月乱穿衣,广州永远是短袖衫的国度。但还是痴心妄想地企盼下雪。
李健的《故乡山川》,总有乡愁在里面。
每当雪花绽放,心也跟着飞舞,曾经的候鸟如今身在何处?在那遥远的地方灯火依旧昏黄,却无数次照亮我的梦乡。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个人的所学所见,能够决定他创造出什么。终其一生,所有的情绪和情感都会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些痕迹,可以是阻碍,也可以是前进的动力;可以是荆棘,也可以是沧海。
一位高僧大德开示过:情本而淡雅如茶,幽然回甘在于真诚和质朴。岁月的沉淀是退去孵化后的简单而纯真。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遇到过值得感恩的贵人或恩师,都值得跋山涉水去致谢。他们可以是老师,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父母。
家乡是什么?
久居之所确实也可以称之为“第二故乡”,我们在这里,如同随意洒下的草籽,自由肆意地生长。但品相、风貌,已不是故乡里的模样。
真正的家乡,永远是那个留在你的骨血里、养育了你个人品格的地方。
思念故乡不相忘,花开往事记心上。